她将他的墨鏡摘下來,湊近望着他的藍眼睛,問:“蒼君,你是毫無疑問的強者對嗎?所以你會一心一意,隻會追尋唯一對嗎?”
菅原蒼嘴比腦子快,幾乎是脫口而出:“老子當然是強者啦!超強!最強!老子肯定能做到一心一意、絕對追求唯一啦!退而求其次才不會是老子會做的事嘞!老子這麼優秀,必定是要擁有最好最珍貴的呀!”
然後,他就看見珍珠醬笑得更開心了,她捧着他的臉,誇他:“蒼君,你不是大笨蛋,你是超聰明超通透的DK,是我心中唯一的強者!”
他捏了捏她的臉頰,得意着,“你總算知道了吧,以後不許再罵我是大笨蛋了!”
珍珠醬笑呵呵地說以後再也不會叫他大笨蛋了。她還說要跟他玩遊戲。
她将他拉起來,從包裡掏出一大把水果糖,鋪散在餐墊上。
珍珠醬指着那些花花綠綠的糖果,對他說:“這些糖果,你選一個最喜歡的口味。”
這麼些五顔六色的水果糖,他還真不知道選哪個,反正糖果都是甜的,都好吃,他都喜歡,但珍珠醬讓他選一個,那他就說一個口味吧,他想了想,回答:“荔枝味。”
向水珍珠剝開一個荔枝味的水果糖,塞進嘴裡。
“我們現在來玩個王子與公主的角色扮演遊戲吧,首先你要閉上眼睛。”
角色扮演啊,他之前就和珍珠醬玩過,很有意思,于是,菅原蒼配合地閉上雙眼。
“好了,現在你睡着了。你是藍寶石王子,我是珍珠公主。”珍珠醬膝行靠近,手蓋在他的眼睛上,聲音循循善誘,“沉睡的藍寶石王子,現在有個珍珠公主正在向你靠近。珍珠公主要趁着藍寶石王子睡着時來偷親他。”
菅原蒼的睫毛顫了顫。
他‘看見’珍珠醬盯着他的嘴唇,聲音又低又溫柔,“菅原同學,你現在是假裝睡着的藍寶石王子,所以我要偷親你了哦,嘴對嘴那種哦~睜眼了就無法被珍珠公主親吻。但是你現在假裝睡着了,所以你不知道會被親。你隻能安靜地、不知情地接受一個吻。”
她的聲音像是附着了擁有誘惑之力的術式,“珍珠公主不會偷親睜眼的藍寶石王子。當然,你可能會在被吻之前就突然醒過來了,也可能不會。但珍珠公主不知道,在親吻沒有真正落下來之前,你是薛定谔式的睜眼。”
“現在,來看看薛定谔的貓是死是活。”
她的手從他的眼睛上移開。
菅原蒼,依舊雙眼緊閉。
對于六眼而言,沒有薛定谔。六眼無視遮擋,清楚地看到一切,六眼是确定的、信息洞明的。
所以即便是閉眼,卻清晰地、毫無反抗地看着一個吻落下。
軟軟的嘴唇貼上來。
這是個荔枝味的吻。
初吻的對象是可愛的珍珠醬。
他心靈有種莫大的滿足。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唯一麼?
她的唇瓣輕輕柔柔地貼着他的唇瓣來回摩挲幾下便結束。
叫菅原蒼有些意猶未盡。
“哇,珍珠公主成功地趁着藍寶石王子睡着偷親了他。現在珍珠公主膽大包天,她還想再親一親藍寶石王子,可是藍寶石王子萬一醒過來呢?”
珍珠醬俏皮又大膽,但臉上已經布滿了紅霞,“珍珠公主決定觀察五秒鐘,如果五秒内藍寶石王子還沒有醒過來,那她就繼續親吻他的王子。”
他聽見她在倒數,“五、四、三、二、一。”
他‘看見’她無比雀躍又無比害羞,偏偏行為那麼勇敢又直球,“好啦,确認完畢,藍寶石王子沒有睜眼,他還是睡着的。”
荔枝味的吻又落下來了。
她鴨子坐着扶着他的肩膀,生澀地用嘴唇含着他的唇,眼睛還睜得溜圓觀察他的反應。
菅原蒼學着她的動作回應他,随即便感受到她愣了一下。
他繼續回應,于是珍珠醬也閉上了眼睛。
他們以相擁的姿态,笨拙地接吻,像朝聖的初學者那般虔誠認真。
遊魚與落花在淺灘共享呼吸,雲和霧在山頭流動纏繞,八尺瓊勾玉在八咫鏡裡映出契合之影。
水在流,心在跳。
無盡夏花海裡,是十六歲的青春在燃燒。
擁抱着對方的手臂上,腕處的表盤在陽光下反射出亮眼的光。
同款的手表,同等的時間,同感的初吻。
指針在轉動,他們卻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親吻還在繼續,甜蜜、青澀、沉醉、莽撞、舒适、上瘾。
等到不會換氣的兩人憋不住了,才放開彼此大口呼吸,然後又面面相觑地臉紅無言,視線相撞又急忙躲避。
珍珠醬幹脆躲進他的懷裡,羞怯又期待地問:“蒼君,我會得到一心一意嗎?”問完,她不等回答,又驕傲且堅決地說道:“我隻接受成為唯一,否則就要被我放棄,三心兩意的人才不配擁有我的追求。蒼君,你想看到被我放棄掉去追求别人嗎?”
臉都紅透了的菅原蒼毫不猶豫地反駁:“放屁啦!你隻能追我!老子就是最一心一意的人!”
“那你會騙我嗎?騙我的人才不會是強者咧!!”
年少的DK自己都沒有發覺,他在心甘情願中定下了隐秘于靈魂的束縛,因為認真,說的話不自覺地就附着上了六眼強大的咒力,“你肯定就是我的唯一啦!要是哪天騙你了,變成三心二意的壞蛋,那肯定就不是我了,而是個雜魚般的弱者。老子永遠都是最強!所以永遠追求感情的唯一,永遠一心一意。”
指針在轉動,白天變黑夜,黑夜又變白天,嘴唇不再用來親吻,而是拿來說再見。從大阪開向東京的新幹線列車準時準點啟動,山腳通往山上高專的台階還是又長又陡。
指針在轉動,對時間的感受如此強烈,絕無僅有。等待的心情日益複雜。那個說再見的人,再也不見。那個下次見面就要告白的諾言也沒有兌現。
指針在轉動,無盡夏也盡數凋零。男士手表不知道在哪個地方被藏起,卻還任勞任怨着運轉着精密細小的零件,準确無誤地顯示時間。手表被封存,即便器械還在運作,但不被看到,不被使用,屬于它的時間便也跟着不見天日。
指針在轉動,滴滴答答的聲音在深夜的客廳裡存在感極強,黑白極簡風的方形時鐘釘在牆壁上,十年如一日般,兢兢業業地展示着時間的流動。
時針戳在3這個數字上,秒針不停歇轉圈的聲音襲進卧室裡,在六眼的耳朵裡放大、循環、直至轟鳴。
那個女人,那個十年前以向水珍珠之名來與他相識的春川綠樹。
那個女人,那個幾小時前與他闡明承認告白用作告别的向水綠樹。
那個女人,那個占據他所有男女情愛相關感受的初戀。
那個女人,那個他第一次擁抱牽手接吻,唯一心靈以及□□親密接觸過的異性。
那個女人,就是這個女人。
指針在轉動,時間在流動,這個在回憶及現實裡攪擾他的女人。
是壞女人。
是有魅力的壞女人。
是理智成熟的壞女人。
是已經告别了的壞女人!
可當下的分分秒秒裡,時間流動的聲音震耳欲聾,過去疊加了現在,海底冰山顯露,逐漸龐然大物起來。
年少時的詛咒堆積數年,随着冰山一角破土而出,頃刻間蜂擁而至。
——“以時間為證,希望每當你感受到時間的那一刻,你就會想起我。”
五條悟,此刻,詛咒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