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南琛不甚清醒地揉了揉眼睛,眯着眼從枕頭邊摸到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接近淩晨一點,斷片的記憶被逐漸加載,他摸索着打開了小夜燈坐起身,扶額歎道:“真是……竟然睡着了。明明……”
未盡的話語被埋沒于唇齒之間,最終化為又一聲輕緩的歎息,他捏了捏眉心,拿起被陸淮北整理到一旁的資料看了起來。
卧室的夜燈亮了整宿,但唐南琛還是沒堅持到通宵,在中途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直到被熟悉的鬧鈴聲叫醒,他才扒拉開蓋在臉上的記錄本,憑借着肌肉記憶把警服穿戴整齊,趿着拖鞋挪去衛生間洗漱。在往臉上潑了捧冷水後,唐南琛終于清醒了不少,他正對着鏡子慢慢睜開眼,緩過細小水珠滑入眼中的微微澀感之後,散着略有些淩亂的半長黑發,穿着淺藍色制服上衣神色迷茫的青年闖入了視線,他愣了一下,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這是鏡面倒映出的自己。唐南琛收拾完自己後倒退了兩步,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衣領,肩背挺得筆直,一臉認真地端詳着鏡子中的自己,就這麼看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輕聲嘟囔道:“我穿警服果然很帥氣……”
陸淮北不在家,看樣子應該是已經去公司了,冰箱上貼了便簽,寫着早飯被放在微波爐裡保溫,讓唐南琛記得吃完再走。
早餐是皮蛋瘦肉粥和油條豆漿,唐南琛乖乖地吃完了,收拾好碗筷後,又回到房間把需要的資料裝進公文包。臨出門前,他路過穿衣鏡,頓住了腳步,腳尖一轉正面向了鏡子,眼神略微有些複雜,好似藏着淡淡的遺憾和一種道不清說不明的感懷,他放下公文包,正對着鏡中的自己敬了個禮,随後拿起包轉身出了門。
今天出門的時間比較早,趕路的時間很充裕,唐南琛就選擇了步行去市局,看路的同時還抽出心思在腦子裡複盤着昨天梳理出的疑點。
因為唐南琛步行的腳程很快,所以不過走了十多分鐘就到了市局,一進辦公室,他就看到同事們都在吃早飯,他走到自己的工位上,發現第三位受害者的屍檢報告已經被打印出來放在了桌面上。他放下公文包,拿起報告翻看起來,上面寫着被害人的傷口偏細長,而且比較深,創口邊緣的肌肉組織被損壞的程度輕,刀口偏光滑,初步判定造成傷口的為鋒利的刀具,大緻推測兇器為手術刀…… 唐南琛挑着重點一行一行看下去,在看到法醫推測的兇器時頓住了目光,下意識重複道:“手術刀?”仿佛抓到了一線轉機,他猛地起身,拿着報告快步朝着技術科走去。
“咚咚咚。”
唐南琛禮貌地敲了敲關上的門,屋内傳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一位略微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為他開了門,招呼着他進來:“是小唐啊,有什麼事情嗎?要吃點東西不?”
他下意識地瞥了眼房間角落的冰櫃,擺手拒絕了對方的好意,直切正題地問道:“我想知道報告上寫的兇器是手術刀的準确性有多高?”
“這個啊……”男人停下收拾器具的動作,轉身領着唐南琛到了解剖台面前,“你過來看。”
第三位受害者的屍體被擺放在台面上,因為檢查留下的切口已經被縫合了大半,面部被蓋上了一塊白布,哪怕是在開着冷氣和空氣淨化器的室内,仍舊有一股淡淡的不太好聞的味道若有若無地闖入鼻腔,使唐南琛不自覺地放緩了呼吸。身旁的男人顯然已經對這味道習以為常了,他指了指屍體身上的兩道略有些相似的傷口,說道:“你觀察一下這兩道口子。”
“兩道都偏細長,傷口處肉眼看上去比較光滑,長得很像,但是左邊這道更深……”唐南琛仔細端詳着這兩道劃痕,認真地回答道。
“對咯——”男人欣慰地點點頭,開口道,“淺的這道是屍體身上本來就有的,深的這道是我用解剖刀割的,我剛看這屍體就覺得這傷口的形狀有點眼熟,下第一刀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是跟解剖刀劃出來的傷口很像。解剖刀跟手術刀差不多,但是刀片更大,割出的傷口更深,這具屍體上的傷口形狀相像,但深度比較淺,十有八九就是手術刀劃的,報告上我保守寫的。另外我看别的區送過來的前兩具屍體的屍檢報告,傷口也跟這個一樣,我覺得你們可以往這個方向查。”
“好,謝謝,辛苦了。”唐南琛對男人小幅度鞠了個躬,往重案組跑去。
“徐隊!”唐南琛進了門,發現對方正拿着資料圈畫着什麼,幾步走到他身邊說道,“我找到突破口了。”
“嗯,說來聽聽。”徐隊放下了手中的資料,唐南琛眼尖地發現他在看的正是技術科寫的屍檢報告,手術刀三字被着重圈了出來。
“我們這邊做筆錄的時候發現被害者大多都有過醫鬧的經曆,本來因為第三名被害者與前兩名被害者不同所以不敢确定,但是從屍檢報告中得知兇器極有可能就是手術刀時,我覺得這名兇手可能在以這種形式祭奠某位在醫鬧中不幸去世的醫生,而且兇手應該與這位醫生關系密切。”唐南琛向他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最後總結道,“我覺得我們可以先暫且忽略第三名被害者的特殊性,根據這個大方向展開排查。”
徐隊靠回椅背,托着下巴思考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贊同道:“這個想法不錯,就這麼辦吧,我現在通知下去,辛苦了,看你這黑眼圈,昨晚熬得挺晚吧。”
“沒事,徐隊,那我回去了。”唐南琛搖了搖頭,轉身準備離開。
“注意休息啊——說了喊我哥就好了。”徐隊一邊撥号一邊略微擡高了音量朝唐南琛喊道。
唐南琛沒有回話,腳下默默加快了頻率,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辦公室。
排查的工作由其他科的同事負責,所以唐南琛現在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喘口氣。眼看快到吃午飯的點了,他打算趁這空檔好好吃一頓,去市局附近的面館吃碗面,順便幫同事帶份中飯。面館離市局不算遠,以唐南琛的腳程步行幾分鐘就到了,他點了一份牛肉面堂吃,又打包了幾份不容易坨的拌面準備帶回去。等面的間隙他打開了視頻軟件,搜索了醫鬧相關的熱門視頻,戴上耳機一個個看了起來。
面條好的很快,唐南琛就這樣邊看邊吃,現在時間還早,店裡的食客不多,打包的拌面老闆也很快做好了。唐南琛斷斷續續地嗦完面條,最後端起碗喝了幾口面湯結束了這頓午餐。他付好錢後,提着面準備走人,手裡還拿着手機,大拇指在手機屏幕上向左滑動着,想着把剛剛沒有看到的部分回看一下。店門剛推開一半,他動作忽然一僵,眉頭微蹙,視線緊緊地定在屏幕上,放輕的語氣中透露的驚訝夾雜着不解:“第三位被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