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對面的同事應該是沒有聽清他剛剛說的話,有些疑惑地看着面色凝重的唐南琛問道。
“沒什麼。”
唐南琛下意識地遮掩了剛剛的猜測,看着同事不太放心地離開後,他靜靜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緩緩靠上牆壁,表情複雜地單手蓋住了下半張臉,對自己剛才的行為有些詫異,并且直到現在還沒有上報線索申請緊急出警……
他試圖将自己的反常歸因于這所謂的線索隻是他個人的猜測,并沒有決定性的證據,但此時此刻莫名的直覺支配了他全身的細胞叫嚣着這就是虐殺案的真相。
更何況,唐南琛很清楚在案件調查的過程中,無論是什麼樣的線索,指引往哪一種真相,哪怕僅僅是一絲可能性,都有嚴查的必要,他現在隻不過在自欺欺人,在為自己的行為找一個借口,求一個開脫。
從他在開口回答前遲疑的那一刻起,他的立場就已經開始動搖,不再那麼明晰。他仍身處陽光之下,卻能從不遠的邊際窺視到無邊黑暗的一隅,而徐翊摟着青年跪在被染紅的地面上的那一幕被投映在那裡。深紅色的荊棘從血泊中蠕動着湧出,緊緊地束縛着他們,利刺紮進了徐翊的背,他沒有掙紮,隻是佝偻了身子死死護住懷裡的青年,仿佛是在贖罪一般。
旁人或許隻會對這被無常世事拖入深淵的兄弟唏噓不已,唐南琛卻品嘗到幾分兔死狐悲的凄涼。
徐翊放棄了安穩的生活,選擇這樣一份高危高壓的職業來維護社會的安定,保障絕大多數人的安全,卻沒能保護自己的至親。
他勘破了數起重案,緝拿了數不清的逃犯,最後卻隻能迫于命令親手放走殺害自己弟弟的兇手。
機械的女聲再一次響起,這一通電話仍舊是無人接聽,唐南琛看了眼一連串未接通的通訊記錄,無奈地收起了手機。
他回到工位理了理東西,和隔壁的同事打了聲招呼說自己要出去辦點事,然後轉身朝門外走去。
說是要出去辦事,但走出市局之後唐南琛卻有些不知道該去哪裡,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拿出手機打給了陸淮北。
“喂。怎麼了?”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陸淮北的聲音從聽筒傳出,緊貼着耳廓遁入鼓膜,竟莫名地讓唐南琛顫栗了一瞬。
“咳,有件事我定不下來,想聽聽你的建議,你現在有空嗎?”
他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耳垂,擡頭望着天上的雲,等待着對方的回答。
“我現在在開會,很快就結束了,你直接來公司吧。”
電話那頭有明顯的風聲,唐南琛沒有多想,隻以為是陸淮北在窗邊接的電話。
“好,我現在過來。”
等唐南琛挂斷了電話,陸淮北才收起手機,從車窗向外看了眼對面的高檔小區,指關節輕輕敲了敲方向盤,果斷放棄這次的監視,掉頭往公司開去。
“……”
唐南琛此時坐在陸淮北辦公室的沙發上,感到些許的尴尬,前台看到他時不知道為什麼立刻就放行了,還輕車熟路地領着他去了陸淮北的辦公室。但是,直到他反應過來路過的員工都在瞟他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還穿着警服……回想起來總覺得這些員工看他是因為他們以為公司要被查了吧……
他糾結了一會兒,還是猶豫地開了口對着正在倒水的秘書解釋道:“額,我就是個人名義找陸淮北有點事,不是來查你們公司的啊……”
秘書明顯愣了一下,随後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禮貌地回複了他,帶上門出去了 。
大約半小時不到,陸淮北推門進來,看上去有些疲憊,他看見坐在沙發上的唐南琛,開口問道:“等了多久了?”
“沒多久,你坐下歇會吧,看上去很累的樣子。”
“好。” 陸淮北坐到了唐南琛旁邊,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你電話裡說的……是碰到什麼麻煩了嗎?”
“也不能說是麻煩……”唐南琛下意識地捏住耳垂,斟酌着說道,“如果有一個人,他是警察,但是他的親人被人殺害了,兇手家裡有關系,被釋放了,他好像打算自己複仇,你覺得我該阻止他嗎?”
“你同事?”
陸淮北摩挲着下巴,偷偷觀察了一眼唐南琛的表情,看到他不自覺地咬起了嘴唇沒有出聲,陸淮北安撫地揉了揉他的腦袋。現在的唐南琛還是長發,但是有一些炸起的短毛,摸起來毛絨絨的,手感格外的好。
唐南琛甩了甩腦袋,想把陸淮北的手甩下去,但發現甩不掉後索性擺爛,悶聲回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