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的月亮不過淺淺一鈎,稀薄的銀光下,綠枝被黑影掐住脖子,輕輕蹬着腿。
鄂婉在裡間聽見的響動,正是綠枝蹬腿發出來的。
隻不過她蹬腿的動作越來越遲緩,仿佛随時會停止。
鄂婉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連殺雞都沒見過,更别說殺人了。
西林覺羅家也是積善積福之家,她穿過來七年,從未見過打打殺殺。下人犯了錯,最嚴重的懲罰也不過是發賣而已。
眼看綠枝的腿又蹬了一下,鄂婉深深吸氣,咬牙從裡間沖出,抄起地上的闆凳朝黑影砸去。
口中同時大喊:“殺人了!救命啊!”
黑影顯然是沖着綠枝來的,被闆凳砸中後腦也隻是松了一下手勁兒,對鄂婉的喊叫充耳不聞。
鄂婉發狠,又用闆凳砸了一下,黑影緩緩轉頭看她,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就在對方轉頭的瞬間,鄂婉抄起炕桌上笸籮裡的繡花針朝對方眼睛紮去。
黑影大約沒想到她如此兇悍,“哎呦”一聲放開綠枝的脖子,下意識去捂自己的眼睛。
恰在此時,教習嬷嬷帶人趕到,制住了那黑影。
扯掉面罩,發現是個小内侍。
鄂婉顧不得那黑影,上炕去看綠枝,見她雖然脖頸發紫,嘴唇烏青,好在還有呼吸。
快天亮時,内務府派了人來,提也不提綠枝,隻帶走了那個小内侍。
兩日後,聽教習嬷嬷說行兇的小内侍死了,然後……便沒有然後了。
“這裡差點鬧出人命,就這麼算了,都不查查嗎?”穿到清朝,這是鄂婉第一次直面死亡,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什麼是“人命如草芥”。
長臉的教習嬷嬷似乎見慣了,歎息着說:“綠枝不是沒死嗎,人還活着。又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内務府怎會上心,不過敷衍了事罷了。”
另一個年長些的教習嬷嬷好心提醒鄂婉:“姑娘再住幾日便要離開,犯不着惹火上身,最好離綠枝遠點。”
暗示綠枝可能得罪了宮裡的大人物,有人要取她性命。
“是舒嫔麼?”結合綠枝的夢話,那個大人物并不難猜,鄂婉結合上下文立刻想到了。
年長些的教習嬷嬷警惕地朝左右看看,見屋中隻有她們三人,壓低聲音警告鄂婉:“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清宮劇裡,嫔位不算多高,可在現實中嫔乃一宮主位,權力大得很,随便弄死個小宮女跟踩螞蟻差不多。
況且舒嫔出身納蘭家,哪怕在乾隆朝也是煊赫的世家女,不久還可能因為納蘭家和富察家聯姻,與皇後攀上親戚。
委實不好惹。
教習嬷嬷們都管不了,鄂婉這個沒名沒分的秀女又能做什麼,隻得忍下。
此後兩天,綠枝忽然性情大變,逢人便咬,狀若瘋魔。
殺人事件之後,此處所有人都對她敬而遠之,見她這副情狀便要上報内務府,将人挪出去。
“綠枝挪走可還能活?”鄂婉問年長些的教習嬷嬷。
對方的沉默幾乎宣告了綠枝的提前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