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伯祖父病重,加之被皇上猜疑,心火旺盛夜難安寝,膳房特意做了此湯安眠,結果竟緻水腫。
也是太醫看過才知。
鄂婉到今日還記得。
皇後拿着羹匙的手頓了頓,皇上用餘光看鄂婉:“怎麼哪兒哪兒都有你。”
鄂婉趕緊跪下:“皇後娘娘大齡遇喜,腹中又是男胎,必得慎之又慎。”
皇上嘴上責怪鄂婉,卻也不敢讓皇後喝了,命人撤下。
皇後觑着皇上的神情,半開玩笑說:“鄂答應一身榮寵全都系在臣妾身上,可不是要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
皇上哼笑:“朕的賞賜也敢攔,可見對你有多忠心。皇後臨産之前,就讓她住在長春宮陪伴吧。有她陪着,朕也安心些。”
按照宮裡的規矩,皇後宮中不安排妃嫔同住,位份低微如答應也不行。
從前魏貴人跟着皇後學規矩,位份隻是官女子。
皇後将鄂婉這個答應要來長春宮暫住,嚴格來說不合規矩,若有人提起,也是麻煩。
如今皇上發話,言出法随,任誰也不敢說什麼了。
鄂婉謝恩,皇後讓慎春扶她起來。
才站起身,又聽皇上對皇後道:“鄂答應心是好的,奈何人有些浮躁,這碗蓮子心甘草湯就賞了她吧。讓她喝下養養氣性,别總是一副火上房的模樣。”
“嫔妾福薄,禁不起皇上的賞。”
鄂婉讨厭甘草,甜甜的有一股怪味,聞上去都反胃:“娘娘身邊的慎春、安夏、靖秋和素冬平日服侍都很用心,最近齊齊上火,嘴裡長了燎泡。皇上将此湯賞給嫔妾倒不如賞了最需要的人。”
上輩子原生家庭稀爛,她生病咳嗽了快兩個月,媽媽才去小診所買了最廉價的甘草片喂她。
甘草片那種又甜又膩又奇怪的味道,就像她小時候感受過的母愛,咽又咽不下,吐也吐不出。
“鄂答應,皇上的賞賜怎能推辭,越發沒規矩了!”即便剛才鄂婉指出這湯她不能喝,若皇上堅持,皇後也會如常喝下。
不然就是不識擡舉。
更何況鄂婉隻是一個小小的答應,剛剛又出言冒犯了皇上。
鄂婉甯可獻出膝蓋,也不想喝甘草湯。
與其喝下再吐出來,禦前失儀,還不如做個沒眼色,沒規矩,不識擡舉之人。
屋中一時靜極,落針可聞,有風從窗縫兒鑽進來吹得裡頭服侍的齊齊一抖,喘氣都不敢大聲。
乾隆默默聽完心聲,看向鄂婉時帶着審視,仿佛她是什麼未解之謎:“罷了,一碗湯而已,你無福消受,賞了皇後身邊服侍的也是一樣。”
衆人,包括皇後,都有些吃驚。
魏貴人也是從長春宮出去的,一直聖寵不衰,卻從來不敢忤皇上的意思。
蒸鹿尾膻味極大,魏貴人聞不得一點膻氣,平日連羊肉也不用,好巧不巧在新年宮宴上被賞了這道菜。
人家眼都沒眨一下,當着送膳太監的面将整盤吃下,聽說吐到四更天才歇。
皇上什麼時候這樣好說話了?
消息傳出去,幾位新得寵的小主不服輸,以為皇上最近轉了性情,偏愛聽人頂嘴,結果觸了黴頭,集體被降位份。
衆人這才驚覺,并非皇上變得好說話了,也分人。
年前,傅恒與納蘭家的姑娘訂親,皇後看鄂婉的眼神總是帶着一點憐憫。
早知皇上對黨争如此深惡痛絕,且不許外戚沾染分毫,就不該讓鄂婉與傅恒走得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