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不信:“你還有這本事?有這本事倒是行了。”
從承乾宮回來,鄂婉開始埋頭創作,廢寝忘食。
說是創作,其實就是利用三百多年的信息差,将後世有用的東西拿來用。
深夜的養心殿,乾隆批閱完奏折,喝一口茶,問李玉:“鄂貴人最近在做什麼?為何如此安靜?”
李玉想了想說:“鄂貴人前幾日去了一趟承乾宮,回來毽子也不踢了,門也不串了,整日把自己關在屋中,不知在做什麼。”
“承乾宮?”乾隆垂眼,半天才說,“傳戴佳氏過來侍寝。”
明玉進宮之後,十分不得寵,統共隻侍寝了一回。
今夜是第二回。
乾隆忙了一日,十分疲累,召了戴佳氏也不過是躺在床上聊閑天。
幾次被不經意問起鄂婉的情況,明玉撿能說的說了。
得知那死丫頭在自己這裡吃了癟,打算将魔爪伸向老娘,乾隆有些躺不住了,坐起來問:“她打算怎樣服侍太後?”
這個明玉也不确定:“她說她會口技,會說書,還會唱歌。”
乾隆又躺下了,摸摸腦袋說:“會這個的人多了,太後未必看得上。”
明玉跟着坐起來,又跟着躺下:“她說她要自己編排。”
幾日後,明玉領鄂婉去壽康宮給太後請安。太後見到鄂婉果然不樂,态度淡淡的,等鄂婉請過安便要端茶送客。
一陣穿堂風吹過,不知從何處傳來鳥鳴,清脆婉轉,猶如天籁。
太後端起茶碗又放下,問身邊服侍的:“哪兒來的鳥啊?叫得真好聽。”
近身服侍的烏嬷嬷朝左右看看,沒看見鳥,走到連廊上瞧,也沒有。
可鳥鳴聲就在附近,怎麼看不見呢?
“太後養的那兩隻畫眉不愛叫了,早被送去養牲處了,壽康宮再無鳥雀。”烏嬷嬷也是一頭霧水。
太後回憶了一下,開口說:“不是畫眉的叫聲,更像……百靈鳥。”
擡眼見明玉正用帕子捂了嘴笑,猜到是她弄鬼。太後也不生氣,笑呵呵問:“明玉,哪兒來的鳥兒啊?”
明玉擡手一指鄂婉:“太後,百靈鳥在那兒呢!”
鄂婉端正坐着,動也不動,屋中再次響起鳥鳴。
太後驚訝地扶着烏嬷嬷的手起身,走到鄂婉跟前,果然聽見鳥鳴自她體内傳出,不由贊道:“好奇巧的口技功夫!”
鄂婉趕忙站起來,殷勤地扶住太後另一邊胳膊,含笑說:“能搏太後一笑,也不枉嫔妾幾年的功夫。”
太後被扶住,臉色有些凝滞,卻并未撇開:“你一個寵妃,不想着怎樣讨好皇上,反而跑到壽康宮來取悅哀家,是何道理啊?”
鄂婉觑着太後的神色,放開太後的胳膊,跪下說:“太後明鑒,嫔妾尚未侍寝,何來寵妃之說?”
太後這下更驚訝了:“什麼?你還未侍寝?”
“太後若不信,大可找了司寝嬷嬷來驗身。”鄂婉也是豁出去了。
明玉走過來,與烏嬷嬷一起攙扶太後,溫聲說:“嫔妾問過了,鄂貴人晉封并非得寵,而是在皇後娘娘有孕時與皇上打了一個賭,賭皇後腹中是位小阿哥。後來皇後娘娘果然誕下嫡子,皇上一高興,這才封了鄂答應為貴人。搬去養心殿圍房之後,鄂貴人尚未侍寝,并不像傳言中說的有什麼飛燕合德之能。”
又自傷自憐道:“咱們沒本事取悅皇上,在宮中如漂萍一般,隻求太後垂憐,照拂一二。”
先帝在時,前有齊妃李氏,後有年貴妃,太後同樣不得寵,對明玉說的話最能感同身受。
太後歎息一聲,對鄂婉道:“也是可憐見的,起來吧。”
之後鄂婉又表演了一段鳥鳴的口技,說了幾個笑話,還唱了一首歌,陪太後樂呵了小半日。
午膳時皇上來了,太後還挺驚訝:“皇帝怎麼這個時辰過來?”
乾隆笑笑:“聽說上午有人來煩皇額娘,兒子特意過來瞧瞧。額娘若是嫌煩,就别讓她來了。”
太後瞥皇上一眼:“上午來了兩個,皇帝說的是誰呀?”
乾隆壓平唇角:“自然是花樣最多,最不安分的那個。”
“你說鄂貴人啊!”
太後故意拖長尾音:“皇帝若不喜歡花樣多的,哀家倒是很中意。有她陪着,哀家也樂呵。皇上若嫌煩,不如幹脆将人挪到壽康宮來陪哀家。”
“不行!”乾隆想也沒想道。
“不行?”太後挑眉。
皇帝是孝子,但凡她想要的,不管是人還是物,隻要說出來,從未有過駁回。
在她面前直說不行,還是破天荒頭一遭呢。
瞧着皇帝額側青筋鼓了又鼓,太後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忍不住好奇地問:“皇帝若喜歡,為何遲遲不肯收用?”
“皇額娘别亂猜,兒子……兒子讓她進宮,不過是……”
太後今天也算長見識了,居然聽見皇帝吞吞吐吐。君臨天下十年,皇帝早已褪去青澀,乾綱獨斷,從來都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此時卻急躁得像個十四、五歲情窦初開的少年。
是了,自己将人領到寶親王面前時,他差不多就是這個年紀。每日除了念書,就是辦差,一天天不得閑。
匆匆見了那姑娘,一下就喜歡上了。
隻可惜那孩子福薄,沒等到愛她寵她的男人禦極便去了。
“鄂貴人很像她,對不對?”回憶往事,太後心疼兒子,差點落下淚來。
當初她留下鄂婉,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乾隆聞言垂眼,笑着搖頭:“并非皇額娘所想。兒子許西林覺羅氏進宮,不過是為了遏制鄂黨的勢力,阻止富察家與西林覺羅家聯姻,摻和到黨争中來。”
“這樁親事哀家也不贊成。”
可阻止外戚卷入黨争的方法有很多,比如将鄂婉另嫁,同時給傅恒賜婚,何必自己接手。
自己生的自己清楚,太後并未戳穿皇帝的心思,而是先表明态度,再來勸解:“可那鄂爾泰沒了有一年多了,鄂黨群龍無首,想必早已四分五裂,難成氣候。西林覺羅家沒了主心骨,恐怕比鄂黨中人還聽話呢。皇帝何苦為難自己,平白讓那鄂貴人頂着飛燕合德的罵名,可憐巴巴跑到壽康宮來求哀家庇護。”
乾隆放下筷子:“怎麼,她在養心殿住得不好嗎?”
太後親自給皇上夾菜,示意他邊吃邊說:“後宮不比前朝。前朝是男人們的天下,有才華總不會被埋沒。可後宮裡的女人,自進宮那日開始,一身一體都是皇上的。得寵遭人妒,無寵被人踩,有了孩子才算終身有靠。”
額娘在雍王府和後宮煎熬的歲月,乾隆又豈會不知。
離開壽康宮,徑直回到養心殿,破天荒去後頭圍房轉了一圈,卻沒見到人。
“人呢?”乾隆問李玉。
李玉也才從壽康宮回來,哪裡知道,隻得問玉棠。
玉棠乍驚乍喜地說:“貴人去了壽康宮,想來是被太後留下用膳了。”
他才從壽康宮出來,為何沒見到人?乾隆甩着袖子走了,李玉趕緊派人去找。
這一找不要緊,帶回來一個炸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