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病一樣把腦袋飛速收了回去,扯過旁邊的幹抹布,在腦門頂上胡亂擦了擦。
停好小三輪,莫友掀起三輪車坐凳拿出雨披,窩在駕駛室裡把雨披套上了。
把冷飲從小三輪上弄下來,搬到廊下,一摸口袋鑰匙沒拿。
賀久安鼓起勇氣湊上來,背在身後的塑料袋嘩啦響,他低聲咳了聲,嗓子裡的異物感更強了:“我……”
我給你買了粥。
你知道嗎?我給你買了粥。
粥快涼了。
他話才剛開頭,莫友掉頭又沖進雨裡。
賀久安的話死在嗓子裡,他垂眸看了眼自己雨水濺的滿是灰塵印的腳尖,重新窩回了角落裡。
莫友把卷簾門推上去,掀開冰櫃門,一心一意往裡面放冷飲,一點沒分給旁邊垂頭喪氣的小孩。
賀久安不知所措地站在門外,無措的目光沒有目的地在小店裡亂轉,他睡的折疊床不見了,折疊床上的小被子也不見了。
他的手心緊了緊,扣着塑料袋的指尖掐進掌心,他把粥放在玻璃櫃面上,把凳子上的老頭衫擠到一邊,結結實實地坐在凳子上,老老實實地等。
莫友抹了把額發上将落未落的雨水,把空的泡沫箱一個一個疊在腳邊,明天可以把泡沫箱給林姨,她種菜用得上。
他把雨衣一把撩起來,從褲子口袋裡把手機掏了出來,已經九點多鐘了。再轉眼,賀久安趴在玻璃櫃面上,半張臉貼緊玻璃櫃面,長睫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陰影,深黑色的瞳仁裡印着他濕潤的影子。
莫友的嘴唇嗫嚅兩下,舌尖伸出來舔濕唇上的幹皮,他把手機塞回去,下意識地問了句:“吃了嗎?”
賀久安乖巧地在手彎裡點頭,今天的比賽都赢了,出線進了前八,晚上吃了個慶祝飯,明天再去打排名。
白天運動出了不少汗,這會已經不發燒了,鼻子也不堵了,就是嗓子還是啞的,偶爾喘上來的氣紮着喉管想咳嗽。
“吃了就好,”莫友僵硬地點頭,圓乎乎的手指把沾着雨水的雨衣往下扯平整,他摸過櫃台上的鑰匙有些猶豫地朝外頭看,“我要回去了。”
賀久安收回跟着人跑的視線,寬闊的背肌倏忽一下挺起來,心髒跳動地比打羽毛球的時候還快,手指尖都在發熱,他的嘴唇張張合合,深呼吸好幾口,才把櫃台上的粥推過去,聲音沒了嚣張氣焰:“給你買的粥。”
莫友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碗粥,餘光裡是小孩微微發顫的手指尖。
這意思是在給他道歉嗎?
他也沒生氣啊。
好吧,還是有一點點的,小孩脾氣可以差一點但是不能浪費糧食,那都是袁爺爺拿一生換的。
雖然他後來把剩下來的半碗都喝掉了,但是倒在他衣服上的還是浪費了。
莫友霧蒙蒙的圓眼睛亮起來,他把雨衣透濕的帽子摘下來,兩個圓圓的酒窩清清楚楚地蕩漾在臉上,眼睛眯成一道彎彎月,把粥端起來掀開一點點蓋子湊上去聞了聞,“好香啊。”
賀久安的唇角扯出一道微微向上的弧線,手指指尖在玻璃上搓來搓去,聲音啞地跟唐老鴨似的:“徽堂酒樓的,大廚的手藝一絕,咳咳,我單獨讓廚師做的,沒動過。”
莫友晚上已經吃過了,他把蓋子合上,胖乎乎的手靈敏地把塑料袋系起來,留出一個圈口方便提。
賀久安嘴角的弧度下來了,他指尖不動了平整地按在玻璃櫃面上留下一個巨大的巴掌印:“你不吃嗎?”
莫友心情很好地把手指頭勾進打好的圈口裡:“明天早上吃,今晚吃過了。”
“隔夜的哪有現在好吃。”賀久安失落的眼簾垂下來,他抹了抹褲子上濺到的雨水,小聲在嘴裡嘟嘟囔囔。
“你說啥?”莫友掀起眉頭,疑惑的眼神看向賀久安。
賀久安站起來,抓了把自己的衣擺,從上往下俯視着老男人:“不是說要走嗎?”
“哦哦,對。”莫友笑眯眯地勾着小孩送來的道歉粥,關了燈,關了門。
兩人一起上了三輪車。
莫友把粥挂在三輪車裡的挂鈎上,塑料盒子一下一下撞在鐵皮上,賀久安的眼神落在搖晃的粥碗上,雙膝不自覺在虛空中輕輕晃着。
“小賀同志,你帶身份證了嗎?”莫友在響起的馬達聲中問。
賀久安隻看見老男人張嘴什麼都沒聽見,他伸手掏了掏耳朵,提高音量喊了聲:“你說什麼?”
“我說,”莫友打開三輪車的車燈,在将歇未歇的噪音中問,“你帶身份證了沒有?”
賀久安抓着三輪車扶手的手一斤,精緻的眉眼壓下來,眉間攏着難言的陰翳,他還以為老男人和那些人不一樣。
原來不過是讓他放松警惕,侵蝕他的精神,再腐蝕他的□□。
下賤,老男人就是饞他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