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按在顴骨上,生生把這笑壓了下去。
“你誇我兩句也不能抹去我等你兩個多小時,”賀久安伸手嫌棄地抓着莫友土黃色的傘面,一把往上掀,“你還要我等多久?”
入目是一張蒼白的臉,霧蒙蒙的眼眶周邊一片通紅,不長不短的睫毛上有水光,他的大腦嗡一下,眼看着那張平時又紅又圓潤的唇幹癟下去,無力地張張合合:“馬上、馬上就好了。”
好,好個屁!
不是打着傘麼,怎麼比他這個淋了雨的人看着還虛?
莫友仰起臉,賀久安的表情沉下來,和前天晚上那股子煩躁一模一樣,他捏了捏手指,不敢再讓他等。
莫友一隻手按在膝蓋上,一隻手扶在腰上,在地上嘗試了半天沒起來。
他感覺自己像一隻可笑的鴨子,摔在地上兩腳朝天,沒人幫忙根本翻不過來。
“不舒服你不會說話?長個嘴巴用來幹什麼的?”賀久安松開抓傘的手,剛撐開打起的雨傘又給它關了抓在手心,雨點子重新打在他身上,像針尖刺進他的心髒,“找我幫忙就這麼難以啟齒?”
賀久安蹭了蹭腳尖,突然轉過身半蹲下,“上來。”
賀久安的背脊很寬廣,貼在身上的老頭衫幾乎成了透明,背部的肌肉線條比菜場賣的黑魚都流暢漂亮,莫友眼眸動了動,連站起來趴上去都困難。
他伸手拽了拽賀久安的褲腿,把人的視線拽過來,慘白的唇在雨裡抖了抖:“不用,不用。”
賀久安一片真心喂了狗,他氣得要命,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爆起,拳頭攥起來能砸死個人。
好好好,嫌棄他?
他都沒嫌棄老男人破破爛爛的衣服,身上劣質的肥皂味,眼光奇差的審美,老男人憑什麼嫌棄他?
憑什麼?
他咬了咬牙,把褲管子從莫友手裡扯回來,掏過老男人手裡的鑰匙就往前走。
生氣了,再也哄不好了。
“小賀同志……”
真是土到不行的稱呼,都他媽2025年了,誰還這麼稱呼别人,老掉牙,土到掉渣。
“小賀……”
誰他媽小了?他二十二歲了!掏出來比他的年齡都大。
“賀、賀久安……”
連他媽名字都念不順的嗎?
小學沒畢業嗎?
是不是連他的名字都不會寫?
賀久安的腳在雨裡不由自主地轉了個彎,跟裝了追蹤器似的,從哪來的回哪去。
“我說背你你不要,現在又把我喊住,你想幹什麼?”賀久安抱着雙臂,嘴巴噘到天上去,一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模樣,目光卻還落在眼巴巴看他的莫友身上,說的話根本不過腦子,“你别想我抱你,我可抱不動。”
莫友的思緒凝滞了一兩秒,蘋果肌上突然降落了兩團紅雲,在瑩白的皮膚映襯之下,比黑夜裡矗立在旁邊的路燈都顯眼。
“不用、不用,麻煩你扶我起來。”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賀久安,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踏馬的怎麼能說出這種話的,他腦子進水了吧?
關鍵他的提議還被拒絕了,腦抽的他想給自己一巴掌。
媽的,賀久安,你可真是夠下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