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逐漸壓過深藍,雲團被風卷散,碎光灑進漆黑的眼瞳裡,像星辰滿布的夜空。
江稚魚有些不習慣地動動屁股,還沒挪第二下,就被白清宵警告地拍了下大腿,低聲說:“别亂動。”
聽完江稚魚就眉尖挑起,不滿地仰頭瞪白清宵的下巴,“你吼我?”
“——我沒有。”
“還說沒有!”江稚魚低下頭,蓄力用腦袋往上一頂,“你自己要我坐進來的,我坐得不舒服了你還不讓我調整一下。”
說完,白清宵妥協,任由江稚魚左挪挪右挪挪,渾身緊繃着不敢松懈。
這家夥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白清宵見江稚魚終于老實安靜下來,下巴搭在發旋上蹭了蹭,歎息聲很輕。
哪有人在男人懷裡亂蹭的?
“那不是沒位置了嗎,有位置也不會委屈你這麼擠了。”白清宵小聲解釋。
懷裡的人聽完倏然不動了,随後支支吾吾又說:“沒有委屈。”
聲音太小,耳邊風聲呼嘯,白清宵下意識追問:“什麼?”這孩子在叽叽咕咕什麼呢。
江稚魚卻不願意再重複了,帶着薄怒的大喊被吹散在風裡:“沒什麼!”
白清宵權當江稚魚被吹得不高興了,揪起圍巾給他掖了掖,垂首,用臉頰隔着圍巾貼上小少爺的側臉,“要是太冷了,不然我們先走?”
太陽模糊的輪廓在金光裡漸顯,江稚魚一時看得入迷,沒有聽見白清宵的話,隻微張着嘴感慨:“好漂亮……”
淺淡的日光透過雲層撲灑,暈染着擡頭觀看日出的每一張臉,白清宵側首,眼神專注地看着緊貼的這張小臉。金光下,臉頰上的小絨毛顯出形來,這時的江稚魚像個安靜的洋娃娃。
“嗯。”白清宵輕笑。
“好漂亮。”
突然,江稚魚噌地站起來,指着太陽回頭對白清宵說:“給我拍個照留念一下!”
動作得太快,棉服的兜裡忽然掉出了什麼東西,但兩人都沒有在意,白清宵打開手機順從地把鏡頭對準了比“耶”的小少爺。
取景框内,江稚魚笑得露出潔白的牙齒,梨渦盛着點點金光,圓溜溜的眼眸彎成了月牙,卧蠶鼓鼓,臉蛋被風剮蹭得泛紅。棕黃發絲在逆光下全然染成了金色,飄拂在微風裡,背後是湛藍的水面和燦爛的日出雲層。
咔嚓。
“我來看看,我來看看!”江稚魚迫不及待奔了過來,一把奪過白清宵的手機細細審視他的拍照技術。
白清宵笑着欣賞江稚魚對照片沉浸式自戀,餘光忽然瞥到一個熟悉的東西。
他身形一僵,似乎對那出現在視野裡的東西很是疑惑,飛快瞟了一眼江稚魚,見他注意力全然放在了照片上,認真和實景比對。
于是敏捷地把那東西一撿,背過身拿出一瞧。
是一個小小的木雕,隻有小拇指兩指節長,做工極為粗糙稚嫩,但依稀辨得是一條魚。
他無言摩挲着小小的魚身,恍然地笑着搖了搖頭。沒想到還會看到自己小時候一時情緒宣洩的産物,大概是被林大爺給撿到了。
“白清宵——”
清脆的聲音驟然從遠處蹦到身後,肩膀被輕拍,白清宵霎時握緊拳頭,佯裝無事把小魚木雕裝進了兜裡,笑問:“怎麼了,拍高興了?”
江稚魚眼睛亮亮,用力點了點頭肯定,然後又莫名變得有些猶豫起來。
白清宵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決定主動遞個台階:“有話跟我說嗎,是我剛剛給你拍得不好,你想罵我,但是良心發現又舍不得罵我了?”
“嘿你——”江稚魚條件反射就想給他來一下子,又生生止住了,表情古怪,試圖把自己辛苦營造的氣氛給拉回來,“我,我想跟你說件事。”
小少爺語速飛快地說完這句話,白清宵聞言眉梢一挑,抱臂瞧他,眉眼似笑非笑,“什麼事。”
真讓他說了,江稚魚又突然躊躇起來,嘴唇嗫喏半天,堪堪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謝,謝謝你。”
白清宵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我說謝謝你!!!”江稚魚伸手揪住白清宵的耳朵,拉到自己的嘴邊羞憤交加地大喊。
他第一次這麼正兒八經地跟人道謝,結果這貨居然還讓他重複一遍,想都别想!
白清宵被吼得直發懵,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聽覺。看着小少爺漲紅的臉,突然悶頭低笑,眉眼彎得不成樣子,整個人都笑得顫動。
江稚魚的臉更紅了:“笑什麼你,很好笑嗎!?”
這人整天除了笑還會什麼!
“哎我天,”白清宵稀罕得不行,雙臂一伸把江稚魚摟進懷裡,“你怎麼那麼可愛啊。”
江稚魚的臉被擠壓,隔着厚厚的棉服都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動,上邊的話語悶悶傳進耳朵裡。瞬間,江稚魚的臉比番茄還紅。
“白清宵!”江稚魚吱哇亂叫,在白清宵懷裡亂撲騰,以掩飾内心的躁動。
白清宵松開他,舉手投降,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的耳根也熟透了,比起江稚魚不遑多讓。
隻是這會兒江稚魚自己都沒心思整理自己的情緒,更别說去看白清宵的神色如何了。
哎,失誤失誤。白清宵看着走在自己身邊,把自己縮進衣領裡不說話的小少爺,開始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