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因為出門時比較随意,聞莺的穿着打扮明顯偏日常一些,上身是一件藍色真絲裁剪的挂脖背心,底下配流動感高腰微喇牛仔褲,長發也用發圈紮成了高馬尾。
耳畔搖晃着金銀拼色的大圓圈耳釘在陽光下熠熠閃爍。
惹眼的裝扮和醫院格格不入,引來了不少人側目。
夏昭野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一靜。
“你沒病吧?”聞莺發出真實的疑惑。
夏昭野沒吭聲。
“你就這麼任由她打你也不還手?我還以為你在你媽那是個寶貝呢,畢竟你是她進入豪門的梯子,結果你還甘願每次眼巴巴地送上去,胳膊上的傷口也是在醫院的時候留下的吧。”
聞莺很快就想清楚前因後果,但還是疑惑人這麼能蠢成這樣。
縱觀她前十八年認識的人中,以為聞嶼星就已經夠蠢的了,沒有想到夏昭野更蠢。
這兩個人如今還都是她的弟弟。
真是離了譜了。
“她是我媽。”
言下之意,還在為夏書衾辯駁,表示她并不是聞莺口中的瘋子。
“這會兒說話倒是挺順暢的嘛。”聞莺笑,“上車,載你回去。”
聞莺不跟執迷不悟的人争辯,夏昭野就真的跟在她身後準備回去了。
“胳膊上的傷口就這麼不管了?”還真是她隻要不提,他就這麼乖乖聽話走了,是真的不會反抗,也不多說話,“進去找醫生幫你包紮,處理好了再出來。”
夏昭野就站在原地看着她,沒動。
一雙漆黑的眼瞳裡沒有情緒,可莫名就露出了分懷疑。
聞莺反應了一會兒,才道:“放心吧,這次不會把你忘了的。”
夏昭野這才轉身進了醫院,聞莺則靠在車邊低頭跟人發消息,等了夏昭野半小時。
包紮好胳膊上的傷口,夏昭野又扭頭往剛才的病房走去,知道夏書衾在發過瘋之後情緒就會恢複穩定,所以這次他直接推門進去,把夏書衾晚上要吃的藥幫她在桌上擺好,又重新給她倒了溫水。
“昭野,媽媽隻有你了。”
夏昭野眼中露出下意識的不耐。
這句話他小時候聽了無數遍。
一開始的時候還可以用這句話來安慰自己,哪怕她打罵自己,哪怕隻是成績差一分就罰跪不允許他吃飯,他也隻當是她的要求高。
他隻能努力做得更好一點,好讓母親滿意。
可後來,夏昭野發現自己無論再如何優秀,總是差一點。
他在她眼中不是兒子,而是和另一個女人攀比的工具,也是她深愛過男人留下的紀念物。
在夏昭野的整個童年成長中,處處纏繞着溫既明留下的陰影,他穿的衣服像那人剩下的布料,開口該說的話是那人留下的習慣。
夏書衾的歎息和失望像一塊冷掉的抹布,擦過所有他不夠完美的成長軌迹。
溫既明在夏書衾的人生道路上宛如驚鴻。
一見鐘情是個非常愚蠢的詞。
他一直這麼認為。
夏昭野沒有回應她,處在情緒平穩期的夏書衾野不會在意他的忽視,用深情而不舍的目光注視着夏昭野,直到他離開病房。
這次不用聞莺多說,他已經能自覺地打開法拉利副駕駛的門,坐在她身旁。
聞莺則一腳油門,往醫院的反方向駛去。
申城下午六點到七點的從醫院回望水别墅的這條路正是擁堵的時候,聞莺一連等了幾個紅綠燈,旁邊還坐着一個啞巴,也變得不耐煩起來,打開了音樂。
夏昭野動了動耳朵。
那是一首俄文歌,曲調怪奇而詭谲,是一種愛恨交織的複雜情緒,聽着壓抑而悲傷。
有些意外。
不像是聞莺會聽的歌。
聞莺很快“啧”了一聲,是随機播放的歌曲,确實不是她喜歡的曲調。
半小時的路程開了四十多分鐘還沒到,夏昭野往窗外一看,發現并不是來的那條路,他們現在的位置和别墅差了十萬八千裡。
聞莺見他終于發現了,眉毛一挑笑:“終于發現了?”
夏昭野:“去哪裡?”
“當然是把你賣去山區了,聽說那裡有很多人家缺小孩,你這麼礙事,我把你賣了,回家就說是你自己走丢了應該也沒有敢懷疑我。”
聞莺順暢地道,臉上輕松的表情讓人毫不懷疑她已經賣過一百個小孩。
對這套流程十分熟悉。
聞莺沒等來旁邊的人的回應,好奇地往他臉上看去。
這一看,她意外地松了腳下的油門,正好是個紅綠燈,車子緩緩停下。
聞莺歪頭往他臉上看去:“不是吧?真哭了。”
夏昭野這人哭也很奇怪,沒有大朵的淚珠,隻是眼眶紅着,一雙漂亮的眼睛像被朝霞浸透的雲翳。他的雙手落在一旁車門的把手上,俨然是信了聞莺的說辭,緊張而害怕。
他嘴唇動了動。
聞莺有些好奇,想聽聽他能說出來什麼話。
“姐姐。”
紅燈轉綠燈,車子重新起步加速。聞莺失望地收回了目光,還以為能把他的脾氣逼出來呢。
又一個轉彎,聞莺的車子穩穩在心理診所門口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