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思考時不自覺的小動作。
好的老師不僅需要引導學生發現興趣點,還要從和學生普通的對話裡發現有意思的點,繼而幫助他們發散、完善成一個完整獨立的項目。
楊一諾雖然并沒有像國内藝考的學生有着基本的功底,但也正因為這樣,他的思想和表達也沒有局限在那些公式一樣單調死闆的排線與筆觸裡。
思想決定了作品的上限,技術決定作品的下限。
他的上限很高,這就足夠難得。
姜辭隻是看了他之前作品的照片,便非常同意羅優說的話——他的申請結果絕對不會差。
藝術創作是私人的,也是充滿好奇和表達欲望的。
那些名字能漂洋過海流傳百年千年的畫家和藝術家都不是幸福,或者說是不滿足的。正是這種痛苦,以及延伸來的各種消極感情和欲望,無盡的催發了他們的創作。
所以有個性的人總是更能找到想要表達的東西。
而藝術也是表達自己内心的一種隐晦得近乎于完美的形式。
沒人能完全理解,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理解——不論是美術、音樂、還是設計或是攝影和視頻。
雖然有些寂寞與悲哀,卻也讓人無限迷戀這種秘密的表達。
就像姜辭。
她充分享受又滿懷感謝,世間有藝術這門學科的誕生。
而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困惑,和藏在作品底下的一點風浪的痕迹,讓她想要一探究竟。
楊一諾喜歡的東西挺多。
他喜歡打完球後的冰可樂,喜歡剛拿到手的黑膠唱片,喜歡秋冬騎車時撲在身上的冷冽的風,喜歡和朋友們遊戲到半夜時的岚城的街道……
她的上課方式和羅優不太一樣,楊一諾并不意外幾個月前想好的内容沒被選中一個,但太多的東西他也說不出來。
“我對人,還挺感興趣的,”他斟酌着說道,“但又不喜歡人。”
很奇異的,楊一諾覺得Sigrid能懂得他的意思。
而她果然沒讓他失望。
一節課下來仍然沒聊出什麼能用在項目上的東西,楊一諾倒是不急,姜辭想急也急不來。她換了方法,這次隻聊,不怎麼看,聊到後面也不單純是為了項目,更多的是對他的好奇。
臨走前姜辭叮囑道:“雖然還是沒聊出來什麼具體的,但是sketchbook除了寫還可以畫一些平常看到的人、或者想到的東西,或者做點collage。”
楊一諾點頭應聲,想了想問道:“Sigrid,你之前說出差,那段時間是給其他學生上的網課嗎?”
“對的。”姜辭擡頭看他,“你過幾天不在岚城嗎?”
“可能不在。”他回答得很嚴謹。
“應該不會去很久吧?”她小心問道,實在是被之前一個學生默不作聲在截止申請前跑去玩了兩個星期給搞怕了。
楊一諾彎了眼睛,“不會。我去看我姥姥姥爺,就在甯城。”
姜辭放了心,“那沒事,你和教務老師說一聲就行。如果你不想換時間,我們就上網課,如果你覺得無所謂,那我們就下下次再一起上課。”
楊一諾點點頭。
他喜歡她說話的感覺。
不是分得清清楚楚的“你怎樣我怎樣”,是“我們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