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把辦公室裡的人都驚動了，大家紛紛擡起頭。龐大海一看老周那架勢，心‘呼’一聲沉了底。李姐慌道：“怎麼了？”龐大海茫然的搖搖頭，心想隻是買咖啡回來慢了些，不至于吧……可要不是這事，還能是什麼事？最近他的工作都是機械式的數據統計和文件整理，沒幹什麼出格的事。

龐大海被周巡那一聲吼，吼得背上直冒冷汗，心裡發慌，拿不準到底怎麼了，慌忙把杯子放下，跟在後邊進了周巡的辦公室。

“這個文件，是不是你整理的？”周巡在自己電腦上打開一個文檔，然後把屏幕一轉，讓龐大海看。龐大海疑惑地湊上去，上下滑動頁面，又看了文件名，點點頭：“是我做的，可那是很久以前了，差不多是……去年。”

“那就行了”，周巡把筆記本重重一合，沖他揮手，像趕蒼蠅似的：“十分鐘後去會議室，開會！”

龐大海懷着一顆忐忑的心回了工位，搞不清那文件出了什麼問題。那是一份去年公司重點項目的基礎統計文件，還是相當重要的，他想來想去摸不着頭腦，于是想再把文件打開看一下，卻找不到。

李姐似乎當時也參與過這項目的一部分工作，龐大海問她有沒有保存過那份文件，李姐搖頭：“沒有哦，那文件我沒插過手，去服務器上找找啊。”

龐大海：“找過了，找不到。”

奇了怪了……

眼看十分鐘時間到了，公議室門已經打開，好幾個人都進去了，他也隻好放開鼠标，拿了個本子和筆，進了會議室。

這一去，就是一上午。

李姐隐隐覺得不對勁。辦公室裡經常開會，通常都是用小隔間，可偏偏龐大海他們用了會議室，還是老周親自主持，而且一個普通會議，别人都是二十分鐘完事，他們居然開了一上午……

到了中午将近十二點，會議室的門終于開了，老周一馬當先的出來直奔電梯，其他人魚貫而出，最後是龐大海，李姐眼看着他有氣無力的走過來，仿佛全身力氣都被抽空了，不安的問道：“咋了這是，出啥事兒了？”

龐大海張了張口，還沒出聲，眼圈先紅了。他這樣子讓李姐非常緊張，本能地豎起了耳朵。龐大海癱坐在椅子上，李姐疑心他那豐腴的身體要化在裡面了，然後聽到他用發顫的聲音說：“去年做的一個項目，他們說……數據出現了重大纰漏。”

“啊？”李姐差點叫出聲。不怪她吃驚，工作這麼些年，還沒聽過哪個項目出現過什麼纰漏，還是重大纰漏，她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怎麼可能，數據都是根據基礎資料統計的，而且經過不隻一個部門的核驗，怎麼會出錯，再說……就算是……這跟你有什麼關系？”

龐大海苦笑：“老周他們推演了一上午，發現數據是從我這開始出錯的。”

李姐一聽簡直全身發麻，幸虧她是獸人，要真是隻兔子，估計全身的毛都要炸開了。她和龐大海一樣，是公司的底層員工，這意味着她們隻是拿着基礎工資的打工人，負擔不起一點責任。

李姐咽了下口水，試探道：“然……然後呢？”

龐大海無力的垂下頭：“粗略統計，公司損失了将近千萬。”

李姐被這消息驚得目瞪口呆，平時呱噪又毒舌的嘴巴此時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愣怔了一會兒，她差點把‘那你工資多少’問出口，又忍住了，她們兩人工資相差不到哪兒去，要是以千萬計，把龐大海拆開賣都不夠。

“确定？而且這……這也不全是你的責任吧？”李姐想了想說：“項目經過那麼多道程序，每一道都對數據負有責任，你……你沒事吧？”

李姐發現龐大海兩手撐在扶手上起了身，看樣子要走。她叫他：“要吃飯了，咱們一起去餐廳，哎，你去哪兒？”

龐大海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隻無力地對李姐擺了擺手，獨自一人上了電梯，下了樓。

整個午休時間，龐大海一口飯也沒吃，隻覺得整個人都是麻的，腦子是，胃也是。他一個人坐在大樓背面的小花園裡，因為天冷，花園裡除了他再沒有第二個人，龐大海獨自坐在長椅上，嘴邊呼出白氣，盯着路邊一個髒兮兮的雪堆，盯了一中午。

到了下午上班的時間，龐大海才回了辦公室，李姐再見到他的時候，恍然覺得這家夥隻一個午休的時間，臉就似乎瘦了一圈。

然而更令人揪心的是她在午休其間得到的消息……

“大海，這事兒感覺不對勁。”

李姐把龐大海拉到消防樓梯間，壓低聲音道：“我聽說，你們上午開的那個小組會，偷偷錄音錄像了。”

龐大海原本低着頭，聽到這句話，擡起頭看着李姐。

李姐見他一臉懵，憂慮道：“一個小組會，老周親自主持，還提早安排設備錄像錄音……你想想，以前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

龐大海有點反應過來了：“李姐，你是說，這個會是提前準備的，可能是有目的的？”

李姐拍拍龐大海厚厚的肩膀，沉聲道：“不是可能，是一定，他們是在找背鍋的，這事兒肯定不簡單，你自己小心。而且老周從開完會，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估計是上樓了。”

上樓……

龐大海知道，李姐說的這個‘上樓’可不單單指物理上的上樓，而是指代五十層以上的各個樓層，那裡是管理層，集聚了整個公司組織框架的頭部職能，是普通員工可能整個職業生涯都不會去的另一個世界。

對于龐大海這種級别的員工來說，‘上樓’就和登天差不多。李姐說周巡上樓，就意味着事情已經捅到公司高層了。

龐大海欲哭無淚：“怎麼會……李姐，我的數據絕對不會出錯的，肯定是哪裡搞錯了，我每一份文件都會核對好幾遍，怎麼可能出錯！”

李姐對龐大海的無助和恐懼感同身受，但無能為力：“他們要找替死鬼，哪還管那麼多。姐也隻知道這些，隻能幫你到這兒了，你想想辦法，别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