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先前進來不同,實積因為衣服被雨水打濕了部分被褚垣勒令站在外室等待,珠簾之後,褚垣的身影坐在床榻上,他的動作很輕柔,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活在蜜罐子裡的纨绔王爺。
實積歪着頭,肆無忌憚地打量着他,在褚垣回頭那瞬低下頭盯着腳尖。
“不必如此拘謹,”褚垣擡手撩開珠簾走出來,順手将木托放在外室幾案上,平淡地說道:“坐吧。”
“下官衣服髒污不便坐下,”實積走前幾步在他面前,伸手沖挎包中掏出一疊文書,“少卿大人吩咐我等,若他出了意外,要将這份文書交給殿下。”
褚垣并未第一時間去接,他看着那文書,擡眼目光淩厲地問道:“為何?”
實積聞言将頭低下,恭敬地回禀:“這是少卿大人近日來收集的關于汪铎賣官受賄的證據。”
“什麼?”褚垣握着桌角身體前傾,他思索片刻問道:“衛塗是希望我以此向陛下彈劾汪铎?”
“非也,”實積搖頭,說道:“明天趙大人将會以此作為證據申請将汪铎抓捕歸案,聽候發落。”
實積擡頭偷瞄褚垣一眼,看着他陰晴不定的臉色,猶豫地說道:“将文書謄抄一份交于殿下過目是因為,倘若殿下知道少卿大人背着你暗中調查汪铎,并且已經做好了周全計劃怕是會氣得......”
他清了清嗓子,越發覺得汗流浃背,“氣得踹他一腳——”
“啪!”褚垣猛拍桌子,怒不可遏地站起身,心中是說不出來的難受,連聲量也控制不住的提高:“他算什麼!這樣一句後話便将我打發了?”
褚垣捂着發昏的腦袋,深呼吸平複心情:“難不成......他一早就料到事情會變成如今的樣子?”
“嗯......下官不知,”實積不敢擡頭,褚垣即便氣急了也不願說一句衛塗的不好,但自己恐怕沒有這份待遇,他不動聲色深吸一口氣說道:“殿下有所不知,自從連環案發生以來,大人似乎變了一個人,雖說以往他眼裡便隻有大理寺的案子,但這幾日幾乎要到了不眠不休的狀态,一心撲在案子上。”
“但是為了不讓殿下憂心,”實積咽了口唾沫,說:“少卿大人面對殿下時總是神采奕奕。”
“神采奕奕?”褚垣擡手指着内室昏迷的衛塗,無語地說道:“他差點就魂歸西天了,大理寺少卿立馬就要變成兇案受害者了!凡人之軀......”差點在不知情的人面前說漏嘴,褚垣轉頭歎了口氣。
“呃......”拍馬屁拍到了馬蹄上,實積抿了抿嘴,決定禍水東引:“其實少卿大人還說了——”
“他倒是喜歡讓别人來傳話!”褚垣撐着桌子,他如今的确是很想把衛塗拍醒踹他一腳,見實積噤若寒蟬,他坐下來無奈地問:“他說什麼了?”
“大人說......夏潛林不能放,彭宇不能死。”
一瞬間,屬于凡人律動的心髒像是被針刺了一下,褚垣有些失落,他擡手揉着胸膛問道:“他想對我說的就這些?”
“......是,大人吩咐的隻有這些。”
褚垣嘴唇微張欲言又止,捂着胸口的手有些不自然地向上撫摸脖子,又撓撓了耳背,眼神一瞬間的慌亂,最後點點桌子說道:“東西放下,你出去吧。”
“是。”實積放下文書,拱手行禮,但沒走幾步忽而擡頭問詢:“恕下官冒昧,殿下可否告知,大人何時會清醒?”
“那歹人在暗器上抹了毒,”褚垣垂頭看着桌上的文書說道:“餘毒未清,我也不知道何是會醒,聞到這房中的藥香了嗎?”
實積此刻才看清楚褚垣臉上的神情,他扣着手心回答道:“非常馥郁。”
“這藥香一斷,”褚垣擡頭,望着他神色凝重地說道:“衛塗就會死。”
實積走後,褚垣坐在外室仔細查閱衛塗收集的證據以及陳述書,即便已經努力寫的工整,但褚垣仍能看出這份是衛塗親筆書寫,直接撫摸過冰冷的文字,褚垣垂頭喃喃:“好醜的字.....”
“殿下......”
突然,内室傳來衛塗的呼喚,褚垣慌忙起身,衣袖将紙張帶走飄落在地上,珠簾無序而劇烈的碰撞,褚垣坐在床邊,但衛塗依舊雙目緊閉顯然扔在昏迷,但他的神情卻異常痛苦,汗水順着擡頭流到脖頸,眉頭緊皺口中喃喃。
“衛塗?”褚垣抹掉他的冷汗,才驚覺衛塗異常的體溫,“這麼燙......”
他抓過衛塗手腕去探脈搏,脈位浮且頻率快,正要起身去拿藥,衛塗卻一刻不停輕喚他,褚垣實在是不忍心,擡手蓋住他的額頭,果然在靈氣的作用下,衛塗的表情逐漸緩和下來,但口中仍舊念念有詞,褚垣低下頭,滾燙的氣息噴在耳垂,绯紅瞬間染上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