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儉有點驚訝,兩個多小時,都夠開車去鄰市了。
“有點晚了,你要不就睡外面,明天再走?”他見海桑有點無措,又補充道,“床單被罩都是新的,冷的話跟我說,我再給你拿一床被子。”
這麼看他上次發的打車費紅包,本以為自己已經額外做了補貼,說不定反而還不夠用。
“你打車回家要多少錢?”張儉問他。
“我不知道诶。”
“上次花了多少?”
“嗯,上次坐公交回去的。”
張儉大概終于相信他是真的缺錢,沒再多說什麼,自己拿軟件查了一下距離和費用:“明天打車費發給我,我給你報銷。”
“謝謝老闆。”
海桑積極地應下了,卻沒打算真的打車。畢竟這事對他來說實在有點奢侈,省下的錢幹點啥不好啊?
兩人收拾洗漱完畢,張儉困了,正要回屋睡覺,忽然想到客廳裡東西有點多,于是關門前特意補充一句:“對了,家裡有監控。”
他是騙他的,語氣也很随意,隻是以防萬一,畢竟他好像是真的有點缺錢。
然而海桑一下就急了。
“老闆!”他走過去,抵住門縫,沒組織好語言,以至于顯得有點結巴,“你、你錄視頻啊?”
“啊?”
“你不能這樣,就算你花錢,也不能偷拍……這是犯法的!而且,而且我不喜歡……”
張儉沒想到他會關注這點,忽然後悔自己多嘴,趕緊解釋:“……不是那種監控。”
海桑仍舊是狐疑,門縫裡漏出的半張小臉神色忽明忽暗。很快他的嘴角一癟,聲音雖小,但帶着急促的顫音:“要不我還是回家吧,不麻煩你了。”
張儉嫌他事多麻煩,又笃定他隻是耍小性子,不會真走,于是隻說一句随你,就把房門關上了。
海桑拿上自己的東西,氣呼呼地出門坐電梯跑到樓下,走進空無一人的街頭,冷風一吹,他立刻就沒了氣勢。
這個時間點已經沒有公交,打車又貴,難道他還真能走回家去?
掏出手機一看,電量已經告急,隻剩個位數了。海桑隻好先關機,免得真要用的時候又沒電了。他咬着牙恨恨擡腳踢走一塊小石頭,小聲地罵起張儉:“有錢了不起啊,壞老闆。”
他失魂落魄地沿着街邊走了一會,想找一家便利店先待着,卻發現附近已經根本沒有開着的店,于是隻能原路折返回到張儉家樓下,又想去一樓大廳裡坐會,卻發現大門也已經鎖上,不讓進了。
深冬的夜晚,寒氣濃重。海桑的衣服沒那麼保暖,抵禦不了越積越重的冷意,使他在風中逐漸瑟縮發抖,他隻好找個幹淨的路沿坐下,蜷縮起身子,懷裡抱着自己的東西勉強取暖,開始琢磨起張儉之前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愣愣地想了半天,終于回過味來,對方是怕自己偷東西嗎?
不然他為什麼要在睡覺之前跟自己強調,家裡有監控?
想到這裡,海桑的頭臉又燒得發燙起來。
原本還以為張儉挺喜歡自己,原來在他眼裡自己就是這種人。
真是自作多情。
一顆頭埋在胳膊裡面越陷越深,他也越琢磨越委屈,鼻頭又控制不住地發起了酸。
明明之前對張儉有過發自肺腑的感激和心動——現在看來他真是沒出息,一點小恩小惠就能給他砸得找不着東南西北。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熱氣,強制自己閉上眼睛。張儉卻是陰魂不散,隻剩個幻影也要把他壓在床上換着姿勢欺負。對方炙熱的體溫和冰冷的言語混着困意一同席卷上來,模模糊糊又清晰無比。一卷反複播放的錄像帶。
他累了,在不安和寒冷中逐漸陷入輕淺的睡夢,無意識喃喃:“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