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要親自确認過才死心,厄霁給靳珩打去了通訊,意料之中沒有被接通,他說不清楚湧上心頭的那股情緒是不是失望。
直播裡的靳珩看起來很是遊刃有餘,厄霁見識過幾次他演戲的樣子,眼下也不禁有些懷疑,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也都是演的?
厄霁強迫自己壓下這樣的想法,視線聚焦在岑鈞身上,别的蟲可能看不出來,但他卻将岑鈞的舉動盡收眼底。他不知道靳珩為什麼要采集這些雄蟲的私人物品,也不明白這樣的事靳珩為什麼不惜撒謊也要瞞過他。
直播一直到靳珩離開酒吧才結束,厄霁神色未變,給謝硯發去一條指令。
厄霁:盯着點,看他之後去了哪裡。
謝硯:是,上将。
他沒有解釋,隻是靠坐回椅中,開始從頭梳理起關于這隻蟲的一切。
從邊緣域憑空出現的F級,自稱失憶,查不到任何過往信息,有嚴重精神力缺陷,偏偏又和自己匹配度極高。
他克己守禮,與衆不同,穩步來到自己身邊,已經成了與自己最親近的蟲。
能夠聽到星骸的低語,在藥劑研究領域似乎頗有建樹。
最關鍵的是,他一點兒也不像個雄蟲。
即便是柯祺那種稍微正常一點的雄蟲,有些刻在骨子裡的習慣是很難隐藏的,比如他可以很坦然地接受雌蟲對他的尊敬,也認為自己所享受的一切優待是理所當然的。
但靳珩不一樣,在自己幾次對他使用敬語的時候,他都明确表達了抗拒,雖然靳珩解釋過他曾經的生活不是這樣,可現在回想起來,這個回答很有引導性,明顯是靳珩想要遮掩什麼。
厄霁現在幾乎可以确定,靳珩在撒謊。
他邏輯清晰,進退有度,除了溢散的精神力,身體沒有其他不适,他根本就沒有失憶。
那麼他處心積慮地接觸自己,到底有什麼目的?
如果說是雄保會牽制自己的手段,他們大可派個普通雄蟲來,自己的日子會比現在難過不知道多少倍。
至于研究院與軍方,彼此一直相安無事,而且他們本身應該就很排斥雄蟲,厄霁實在想不到,研究院有什麼正當理由需要在自己身邊安插個雄蟲。
除開這兩股勢力,第二軍紀铖倒是和他有點過節,但那家夥上次被精神力暴亂的下屬重創,到現在都沒恢複,他自顧不暇,哪裡有精力折騰其他事。
排除所有的幹擾項,剩下隻有一種可能,是靳珩這隻蟲本身有問題。
思緒到了這裡,厄霁突然有了個可怕的聯想,靳珩出現後,星骸才開始顯露出痕迹,到底是靳珩能聽見星骸的低語,還是……
靳珩帶來了星骸?
厄霁忍不住站了起來,這個推論是對得上的。
靳珩出現後的第一次魊獸潮,魊獸開始進化出了智力。
他殺魊母行動異常順利,掉入裂隙,和自己一起發現星骸曾經寄生過的低等文明。
在靳珩之前,厄霁從未聽說過有雄蟲可以聽到外星精神體的低語。
還有他與衆不同的舉止,和腦中雄蟲根本不該掌握的知識。
而且如果是星骸,通過靳珩這個突破口,接觸他這個蟲族唯一的雙S雌蟲,目的昭然若揭。
厄霁想到了模拟戰時,他和靳珩高達97%的雙體共頻同步率,隻要通過靳珩來掌控自己,沒了他這個蟲族精神力體系中最大的威脅,吞噬整個蟲族對星骸來說,也許就如同探囊取物。
厄霁的心髒不受控制跳得很快,他幾乎不能理智思考,一方面覺得自己窺到了真相,一方面又第一次如此迫切地希望,他推斷是錯的。
他幾次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從腦中亂七八糟的線索揪出了一縷翻盤的可能性。
眼下還不能确定,靳珩和星骸是同夥,如果他是被利用操控的……那麼是不是,還有救下靳珩的機會?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厄霁本該立刻上報元帥,甚至是直接呈遞中央廳,做大規模的基礎排查,确定星骸的滲透程度。
與此同時,要立刻将靳珩控制起來,不管動用什麼手段,也要從他口中撬出真相。
但厄霁沒有這麼做。
他不知道靳珩這隻雄蟲什麼時候開始,在他這裡分量變得這麼重,居然讓他可以賭上整個蟲族的存亡,也要争取一個機會。
他從來沒有主觀地“想要”過什麼東西,如今有了這份迫切地渴望,才知道自己也是個瘋子。
賭上這樣“爛透了”的蟲族又何妨?如果連唯一讓他看到希望的那點東西都是虛假的,那幹脆大家一起毀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