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翙倏然擡頭厲聲:“太醫。”
延英殿亂成了一鍋粥,太醫們忙着救人,消息傳了出去,恰逢謝崇青進宮。
“惠王殿下。”謝崇青得了消息匆匆一作揖,面上凝着寒色。
“那些刺客當真是那日刺殺十二殿下的刺客?”
燕翙眉宇浮上一抹扭曲和心虛,随後很好斂盡:“是。”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殿下為何杜撰模糊十二殿下的生死。”謝崇青罕見的語氣冷硬。
惠王雖不滿謝崇青這般質疑他但也得按耐下去,“少師這是何意,難道我會故意害自己的父皇嗎?羽林衛與虎贲軍多日搜尋,若是人還活着,早就尋回來了。”
“可哪怕是死也得見到屍體才行,殿下這般,若是日後十二殿下回來了,可就是欺君之罪。”
謝崇青直視他的眼,威壓叫燕翙心虛了一瞬。
“十二不會回來。”他很笃定道。
“殿下如此自信?”
燕翙語氣放軟,壓低了聲音:“少師會幫我的,對吧,父皇病重那夜隻宣了十二進去,我懷疑遺诏在他手裡,隻要他回不來,父皇又……”
他沒有再明說,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謝崇青平靜道:“殿下想到的,庾氏與冀王又如何想不到。”
“待我舅舅回來,屆時冀王與庾氏不足為懼。”
謝崇青神色淡淡瞧不出心思,但對他不與自己商量先斬後奏的行徑很是不滿。
還打亂了他要送燕翎回宮的計劃。
……
公孫止在栖霞山附近尋了幾個小孩子,把燕翎教給他的民謠教會了他們,小孩子覺得有趣好聽,自然一傳十十傳百。
他也沒有時時待在山附近,而是差遣了幾個護院輪流守着,一有消息便告知他。
“今日怎麼這麼多官兵。”公孫止蹲在一處屋子後,詢問坐在一邊兒曬太陽的老妪。
“此地往前走是皇家行宮,近來官兵到處分散,不知在尋找什麼人,大約是找不到,把人都撤回來了。”
公孫止撓了撓頭,皇家密辛沒有多問。
待到傍晚,他瞧着天色差不多了,拍了拍衣袍起身離開,他一直在走神,便沒有注意前面來人,把他給撞得摔在了地上。
符離看也沒看他直接就走了。
“唉,唉你這人怎麼……”公孫止憤憤不已,那男子也沒回頭。
“算了算了。”公孫止忍不住縮了縮脖子,這人瞧着就像脾氣不太好的人,他趕緊低着頭離開了。
符離仍舊是帶着一身低氣壓回了章元殿,燕翊一臉頹靡,發冠都歪了,身上酒氣熏天,寒露則哭得淚眼滂沱,不知天昏地暗。
他眉目深深嵌出了一道褶皺。
燕翊打了個嗝,瞧見他的身影先是哽咽了幾聲,而後突然嚎出了聲:“符離,阿翎他……”
符離手中的刀忽的落地,發出了沉重的聲響。
寒露拭幹眼淚,帶着鼻音說了今日發生之事。
聽完後,符離神色平靜的撿起刀:“惠王與殿下素來有仇,誰知道是不是胡言亂語,沒有見到殿下一日,奴是不會停下尋找的。”
說完便又轉身出去了。
行宮亂的一團糟,消息卻封鎖的緊,建康城内乃至謝宅都風平浪靜。
公孫止這兩日都未曾出現,她估摸着應是失敗了,不過還好,明日父皇回宮,她就可以回去了。
燕翎想着,心情都好了很多。
“娘子今日好像很開心?”青桃低頭詢問她。
“嗯。”她沒有掩飾,大方承認,“少……謝崇青有沒有說何時回來。”
青桃搖了搖頭:“未曾。”
燕翎輕輕嗯了一聲。
“嚴娘子。”範玉凝行至水榭,微微颔首後略微熟絡的直接跪坐在她身側。
“秋末冬初,這芙蕖苑下着雪才好看呢,到時候這兒圍上簾帳,燒着炭盆,鋪上狐毛褥子,圍爐煮茶。”
燕翎聞言隻是笑笑。
“這府上尊卑秩序嚴苛,嚴娘子最好還是别得罪四娘他們。”範玉凝依舊兢兢業業的沒放棄勸她。
燕翎似是連裝也不願意裝了,杯盞不輕不重的放在了桌上:“範娘子熱心至極,隻不過家主說随我心意便好。”
範玉凝臉色一滞:“那恕玉凝多言了。”
晚上,燕翎未曾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在謝崇青的書房等候,她頻頻望向門外,青桃問:”娘子是在等家主嗎?”
“嗯,他一般何時回來?”
“奴婢不知,家主行迹隻有元徹大人知曉。”
燕翎隻得盡力按耐住急躁,就算今夜不回來,明日肯定是要回來的,說不定是隊伍正在做回宮的準備,忙的抽不開身。
雖然如此,燕翎還是沒回去,等着等着還不小心趴在桌案上睡了過去。
子時,謝崇青身披寒霜回了府,鶴氅上落了一層晶色,他遠遠瞧見自己書房亮着燈,眉眼生出了疑惑,直到走到門前才瞧見趴在桌案上側着臉熟睡的身影。
少女蜷縮着身子,瓊鼻櫻唇,一縷發絲垂在了眉眼處,她睡得很沉很安穩。
謝崇青伸手在桌案上扣了扣,燕翎一激靈,醒了過來,視線迷蒙的擡起了頭,绯紅的臉頰上竟有一絲脆弱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