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身而過,程舒的視線轉移到前方的光照處,她稍擡頭看向樹林頂端。
奧斯庫的視線未曾離開程舒,穿過葉隙的光線折射進入深褐色的眼瞳,構成琥珀般的暖色調,但那沒有溫度。
可勁琢磨奧斯庫這家夥怎麼還沒撤離華沙,發覺走到一輛轎車前的程舒差點跳起來,駕駛位坐的顯然是奧斯卡的司機,或者副官。
“你知道入境人員會有登記嗎?”奧斯庫打開車門,“照約瑟夫所說,你來波蘭不超過半年,可我并沒有查到有關你的任何信息。”
想不通奧斯庫操作的程舒站着沒動,作為波蘭的情報人員既然已經知曉這場戰争走向,要麼跑路,要麼上前線打仗,在這逮她做什麼?就算她是個間諜又有什麼影響?
“也許你會說偷渡入境?”往前走兩步的奧斯庫俯身,“但你是一個人,和不靠譜的小團夥走你早該被賣了,有點信譽的問過都對你完全沒印象,不奇怪嗎?你就像是憑空出現。”
給穿越人士丢臉了,程舒想應該沒有比她掉馬更快的吧。
“我想自己長得還可以?”奧斯庫輕笑兩聲,“不然你也不至于見我第一面就呆住?”
程舒看向奧斯庫,她為什麼一見面就下意識排斥和這個人有交集?
“恐怖電影裡的反面角色沒有長得帥的”,奧斯庫沒有挪開視線,“至少昨天之前沒有,僅有的幾部電影恐怖氛圍之後看到的不都是陰森森的吸血鬼之類的?你看到我怎麼會聯想到……嗯,那些……”
“醜東西?”程舒淡淡地接一句。
奧斯庫察覺到程舒的态度正在轉變。
“抱歉,你繼續”,語氣沒有任何歉意的程舒彎腰坐進車内,她站的有點累。
“你知道往後會發生的事”,奧斯庫不再試圖緩和氣氛。
程舒突兀地笑了一下,她煩躁起來,“你認為曆史的走向是由一個人或者一群人決定的嗎?”
“曆史記載的是人的活動”,沒有明說的奧斯庫,給出答案。
她有那個讓唯心主義者轉頭相信唯物史觀的本事嗎?程舒想自己沒有。
“曆史的罪人,戰争的發動者,現在的德國總理,你要去解決他嗎?”忍不住譏諷的程舒問奧斯庫。
“……我想知道有關波蘭的情況”,奧斯庫不想進行無意義的争辯。
“你想知道什麼?詳細的戰局情況?兵力部署?很抱歉,我并不清楚,并且這些對戰局影響都不大,決定戰場勝負的是轟炸機、坦克”,看着奧斯庫神色愈發陰沉,程舒居然有種報複什麼的快感,“或者你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蘇聯和德國共同瓜分波蘭,波蘭戰役在10月6日結束,但波蘭沒有投降,流亡政府到别的國家去建立地下組織。”
“英法沒有幹涉嗎?”盡量維持理智的奧斯庫問道,“德國短時間攻下波蘭,接下來應該會繼續擴張,歐洲還有哪些國家會聯合起來反攻?”
沉默下來的程舒被槍抵住後腦,奧斯庫的副官還坐在車上。
“亞特伍德”,奧斯庫督了副官一眼。
“你不上保險栓嗎?”程舒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穿越到這個鬼地方,一直刻意壓制、忽略的情緒宣洩而出,“來啊,一槍打死我。”
打配合的亞特伍德看向奧斯庫,然而他的長官沒有分給他半個眼神。
冒着火星的眼神讓奧斯庫啞聲,他一時不知道怎麼對程舒。
後面那個最好開槍打死她,怒火中燒的程舒去搶奧斯庫腰間的手槍……省得她在這……意識模糊,暈倒之前程舒比出國際友好手勢。
接住軟綿綿的身體,熱氣撲灑在奧斯庫的腰腹,觸電般的戰栗感蔓延開來。
後腦勺疼得要死的程舒清醒過來,她下意識去摸被擒住手。
奧斯庫很快松開,緊接着他渾身僵住。
好疼好疼,越想越委屈的程舒号啕大哭,壓根沒注意她的腦袋枕在奧斯庫腿上。
“……擦了藥,很快會好”,奧斯庫半天憋出兩句話。
坐起身的程舒不說話,她想回家,她想媽媽,她從小到大都沒餓過兩天,沒考慮過錢的問題、食物的問題,沒被人下重手打暈過,她從沒見過死人,沒見過那麼多、那麼多的屍體,殘缺不全的,燒焦的,血肉模糊的,除去第一天到約瑟夫家沒做夢,後來的每天晚上她都在做噩夢,她在這裡甚至沒待到一個星期。
借助後視鏡看到安靜掉眼淚的姑娘,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亞特伍德有種自己真該死的感覺。
奧斯庫如坐針氈。
“你們……在往哪開?”程舒邊哭邊擦眼淚。
“盧布林”,找到手帕的奧斯庫遞給程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