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錦并不覺得奇怪。

蘇鳴玉之所以放棄重生，最大的原因是，她不知道除了老路，還能怎麼選，又怎麼改變命運。她是不大聰明，不會讨男人喜歡，出身卑微，可是這不算她的錯。要不是她放棄重生的氣運，第一錦也就沒有這一輩子可以過了，她從不拿了錢在背後蛐蛐老闆，于是誠心實意道：“這不難。不過就這樣嗎？寵冠六宮，多生多育，所有孩子留在身邊，惠及家族，青史留名，這些她都沒有提？”

一般來說，被吃幹抹淨悲慘一輩子，還早早死掉的人，在小說裡願望都可多了。

第一錦特别喜歡看各種亂七八糟的小說，其實還挺有新人上崗的幹勁的。

系統搖頭：“沒有。她可能是想象不出來能怎麼做，又對現代有點期待吧。”

第一錦這人太現實，想事兒總是先想最壞的可能，聞言忍不住問：“那要是她投胎的結果特别差呢，又會怎麼樣？”

系統義正詞嚴為自己發聲：“她又不是壞人，還是和咱們交易的，有保底，才不會有那麼差的結果，宿主你就放心吧，咱們真是正經系統，不毀滅世界，不吸幹氣運，咱們呀，等于是每個世界的清道夫，拿的都是該拿的，除非你打算做妖妃……”

第一錦翻了個白眼：“撈女圖的就是舒舒服服活着，少走彎路，我幹嘛自己上火刑架？好了不要說話了，讓我仔細想想，該怎麼辦。”

目前蘇鳴玉還是皇後宮中的一個小宮女，大概過上幾天，就會被正式選中，單獨培養。所以當前第一錦隻需要等待。

老實人的路線，上輩子的蘇鳴玉已經證明，隻能得到一塌糊塗的結果。身後名對死人沒有任何意義，惠及所有人隻有自己最凄慘，連老實人蘇鳴玉都受不了，更何況好吃懶做的第一錦？

所以說，當個好老婆，好奴才，到底有什麼好？榨幹自己奉獻給别人，真把自己當個人，誰幹啊？蘇鳴玉都算認命的了，也被主仆情分束縛一輩子，還不是死了都要回來？

人啊，首先得把自己當回事，少心疼體貼高高在上的皇帝娘娘們。

第一錦一貫隻愛自己，打算先融入宮女生活，靜候皇後召喚。然而才上崗一天，她就哀嚎不止：“這日子再過下去，我會變身喪屍咬死所有人！”

比起嫔妃，宮女女官其實更接近打工人的牛馬定義，現在的第一錦作為打工人，怨氣就是這麼重。

在生産力低下的封建社會，規矩最森嚴，尊卑最不可逾越的宮廷當宮女，簡而言之就不是人幹的。尤其低等宮女，體面虛榮沒幾分，從早到晚不停歇。除了自己分内的工作，比如灑掃，縫紉，漿洗，熨燙，庖廚等等，在幾萬奴仆組成的巨型人情社會裡，底層少不了的就是各種巴結奉承，義務勞動。

上面一層層的姐姐姑姑嬷嬷，有品級沒品級的，全都惹不起，一個召喚，立刻要挂着笑臉出現，想要辦事，難免嘴甜殷切，幫着做針線，跑腿，傳話，幹活，全都是家常便飯，再加上海量社交……

第一錦信心滿滿出去，崩潰扭曲回來，還得睡大通鋪。雖然舍友不至于放屁磨牙打呼噜，但是誰先洗漱誰關門，誰吃了我的點心之類的宿舍小摩擦也是不停。

她冷笑：“蘇鳴玉還是太善良了，要不是早知道等幾天就行，我得連夜去爬床。爬床有什麼不好，背主又怎麼樣，道德還能有自己切身的痛苦和絕望重要嗎？”

至于皇後還沒苛待過她，為什麼要對不起皇後？

不是，有沒有一種可能，奴仆對主人有怨言，一有機會就想跑，比打工牛馬對老闆有怨言，一有機會漲待遇也跳槽更合情合理？大家都是人，血肉之軀，隻是不想吃苦，那麼難理解嗎？

第一錦一直都挺沉穩，哪怕看到自己慘不忍睹的屍體，也沒破防，現在的怨氣濃重到吓壞系統，連忙上前安撫，好不容易順好毛，讓她耐心等待皇後主動。畢竟皇後舉薦和自己爬床，完全是不一樣的困難程度。

很快，皇後身邊的貼身宮女珍珠，就端着一張高貴冷豔的臉，來召喚第一錦了：“皇後娘娘要見你，這就跟我走吧。”

第一錦也算是苦盡甘來，連忙放下手中沉重的銅熨鬥，由衷露出一個甜美熱切的笑容，上前去詢問：“珍珠姐姐好，可知道皇後娘娘叫我去做什麼？皇後娘娘怎麼會知道我呢？”

珍珠在皇後的椒房殿，那是下人中的頭一等，格外體面，格外威風，也就格外對皇後貼心貼肺，她知道皇後的打算，覺得這小丫頭交了好運，完全不配，又還沒公之于衆，有心打壓對方的氣焰，根本懶得回答，上下掃了第一錦幾眼，從鼻孔裡冷哼一聲：“皇後娘娘叫你，還由得你問來問去嗎？趕緊跟我走吧，免得讓娘娘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