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馬球賽，在皇帝自己平日與外臣宴飲遊戲的麟德殿，第一錦來的次數很少。劉婕妤來得多，因為她會作詩，還得寵的時候，皇帝把她當詞臣，每次宴會帶她，都讓她作詩。

雖然風光無限，但劉婕妤跟第一錦說過，現在還有時候做夢是宴會上，自己做不出來詩，在桌子底下滿地亂爬。

以至于現在劉婕妤在後宮賞景，都不看麟德殿的方向。

蘇白玉倒是沒這個心理壓力，看什麼都新鮮，跟在第一錦身後。

貴妃沒有被邀請，皇後體虛怕吹風，也不來，後妃裡第一錦領頭，人人都奉承着麗妃姐妹倆。蘇白玉不是頭回進宮，但也是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露面，手心緊張得汗濕，面上卻始終帶着一抹淺笑，溫柔不失禮節與衆人應酬。

第一錦看的暗暗稱奇，心道自己可從來沒有教過，她一向拿的是沒頭腦的劇本，可見蘇白玉是天生經得起考驗。

皇帝來得遲，和大臣們臨時有事要議，結束後幹脆帶着他們過來，一起看看小兒女的熱鬧。第一錦帶着衆人上前迎接，含情脈脈，令人牙疼：“臣妾等恭迎陛下。”

等皇帝到了，才算正式開始。後妃大臣都見了禮，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看台上張設了鵝黃色的帷帳，面前的桌案上擺着酒水點心果子，要參賽的幾支隊伍也紛紛過來見禮。

第一錦輕輕碰了蘇白玉一下，示意她注意皇帝額外關注，拎出來說話的那幾個。

蘇白玉微微紅了臉，見那邊幾個少年郎君也轉過頭來看自己，刻意不去四目相對，調轉開視線。片刻後，她才輕輕一閃眼波，隻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皇帝做媒，人選是沒得挑，公主的小兒子，國公府的小孫子，甚至還有宰相家的次子。雖然都不是能夠承襲家業的那個兒子，但雙方資源整合一下，日子并不會過得差。更難得各個英俊高挑，談吐有物，儀态過人，不遜貴妃搶走的那一個。

第一錦看着，都覺得賞心悅目。她是已婚婦女，不用太矜持，看到少年們，隻要不猥瑣，愛怎麼看怎麼看。她頗有興趣，一雙利眼一掃，就差不多看出誰不安分，用團扇掩了半張臉和蘇白玉說悄悄話：“瞧上哪個？盡管去挑。就是别選那個姓孫的。他不老實。”

其實不光是不老實，第一錦的直覺很強烈，他玩得花，十幾歲估計就男女都玩過，而且并無幾分對妻子盡義務的覺悟。貴族婚姻可以沒有愛情，有權有勢也有好日子過，但那也看人。

雙方各玩各的在貴族婚姻中，其實不算最壞的，最壞的是自己要吃盡好處，卻不肯遵守義務。

蘇白玉到底還年輕，不明白姐姐什麼意思，但方才也記住了誰姓孫，微不可見地點點頭：“我相信姐姐。”

第一錦滿意地點點頭。

皇帝看見她和蘇白玉說悄悄話，心領神會地一笑，不經意和第一錦四目相對，微風輕拂，楊柳輕揚，竟有一種細水長流的浪漫感覺。

四支隊伍打馬球，能參加的皆是勳貴子弟，最終決出獲勝者才算結束。比賽一膠着，第一錦就覺得無聊，唉聲歎氣地站起身出去，借着更衣的由頭散心。蘇白玉不好明目張膽偷懶，也确實第一次見到這麼激烈的比賽，就一直坐着沒動。

最終獲勝者是宰相唐穎的孫子，唐玄帶領的隊伍。

皇帝把他叫到面前，賜下一杯酒，笑着對唐穎誇贊：“此兒頗有愛卿之風，運籌帷幄，決勝場上。”

唐玄反應倒快，捧着玉盞屈膝而跪，朗聲道：“願為陛下鞠躬盡瘁，勝過想赢這場馬球！”

皇帝哈哈大笑，很是欣賞少年人的意氣風發。

此後又有幾次遊園，蘇白玉與唐玄也說上了話。一個敬重對方的遠大志向，欣賞出衆的才貌，另一個折服于少女水一樣的沉靜溫柔，彼此有了共識。

第一錦按着不表态，一直到确定蘇白玉的想法，也知道唐玄送了蘇白玉信物，這才告訴皇帝，小妹選中了唐玄。這也符合皇帝的想法，當夜說起此事，皇帝歎道：“美玉難得，良才也難得，三娘子是美玉，唐玄是良才，珠聯璧合，着實般配。”

論身份，唐穎家尚過三個公主，論帝心，唐穎是皇帝重臣，君臣相得，顯貴萬分，論本人，唐玄有能力有相貌還得了皇帝重點培養，前途光明。長公主府的孫子是比不得的。

皇帝看着第一錦，含笑道：“這一回總算出了氣吧，嗯？”

第一錦被他調侃，微微紅了臉，低下頭說：“臣妾知道，陛下一向是對臣妾很好的，所以才不管不顧就來跟您告狀啊。”

她又擡起頭來，柔情脈脈地看着他：“看着陛下這般用心為小妹擇選夫婿，臣妾就想起珍兒，将來她的婚事，陛下隻怕會更用心了。”

想起長得很像第一錦的小女兒，皇帝的心軟成了一片，伸手把第一錦攬到懷裡，竟然有些怅惘：“若是咱們的珍兒，自然要天下最好的男人來配，朕還舍不得讓她太早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