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高三之後課表裡僅剩三節副科,周一的班會課還時常被胡亮占用講題。
在一衆“語語英英數數”裡,“體”字猶如黑夜裡的一抹亮光、深海裡的一塊浮木,尤其珍貴尤其耀眼。
“出來排隊,今天天氣好,老師說去操場。”莫知在教室後門口喊。
喬漾舉起胳膊伸了個懶腰,将桌上的習題冊抱到懷裡。
看麥初兩手空空,她問:“你不拿點作業做嗎?”
麥初揉了揉剛睡醒的眼睛,懶懶道:“不高興,晚自習那麼多時間呢。”
高考還剩一個多月,所有人都卯足了勁争分奪秒,恨不得把一分鐘拆成三分鐘用,最近課間去廁所的人都少了許多。
看着這樣松弛而自信的麥初,喬漾下定決心般點點頭,把習題冊放回桌上。
天氣炎熱,陳天衢的媽媽今天中午做了綠豆冰牛乳送來,還特地多帶了幾瓶讓他分給同學們。
大概是飲料喝多了,一到操場上喬漾就覺得陣陣尿意,她收緊呼吸,終于等到老師說解散。
“我想尿尿。”喬漾縮着肩膀看向麥初,“這裡有廁所嗎?”
“好像主席台後面有。”
印象裡那後面就是塊荒地,喬漾質疑說:“你确定?”
“去看看嘛,大不了我幫你擋着。”
喬漾剛走出去一步,想到什麼又“哎呀”一聲,趕忙問麥初:“你帶餐巾紙了嗎?”
麥初搖頭:“我去幫你借啊。”
找班裡女生問了一圈也沒人帶紙巾,劉嘉絡倒是有,但口袋裡皺皺巴巴的一團是她用來擦鼻涕的。
“怎麼樣?你忍得住嗎?”麥初問。
喬漾夾緊雙腿點點頭,又哭着臉搖了搖。
“你倆幹嘛呢?”
主席台後的觀衆席有遮陽篷,各班隊伍一解散學生們就三五成群地上來了。
莫知和幾個男生坐在第一排,觀察她倆好久了。
麥初擡手擋住刺眼的陽光,仰起臉朝他們喊:“你們身上有餐巾紙嗎?”
喬漾兩條眉毛擰成八字,用力點頭,從牙縫中擠出聲音說:“我要上廁所。”
陳天衢立刻摸了摸口袋:“我外套裡有。”
但他沒穿。
“我有。”許恩霖取出口袋裡的得寶,從塑料椅上起身,走到主席台邊蹲下身,把一整包紙巾都遞了過來。
麥初趕忙伸手迎上去,說:“謝了啊。”
“不客氣。”
“走吧。”她舉着手裡的紙巾回頭去找喬漾。
喬漾閉眼舒氣,嘴裡咕哝:“謝天謝地,謝年級第一。”
主席台後雜草叢生,角落裡還堆了幾張廢棄的桌椅,麥初扶着喬漾走下台階,指着頭上的廁所标志說:“看吧,我說有。”
“太好了。”喬漾悶頭直奔進女廁所。
“我在外面等你啊。”
感覺到四周蚊蟲飛舞,麥初站在原地跺了跺腳,不到十秒就看到喬漾從門裡出來,她一愣,問:“這麼快?”
喬漾欲言又止,一臉憋尿的表情,當然她本來就在憋尿。
麥初察覺到不對,壓低聲音問:“怎麼了?”
喬漾把她拽到一邊,用氣聲喊:“有人在裡面哭!”
“什麼?!”
她音量過高,急得喬漾一巴掌拍她胳膊上,食指用力壓在嘴唇上。
麥初搓了搓胳膊,小聲問:“誰啊?我們班的?”
喬漾搖頭:“我沒看清楚。”
麥初眉心蹙起皺褶,往門口看了一眼,說:“我去看看。”
“诶。”喬漾拉住她,“别吧。”
“萬一是出什麼事了呢?”
麥初放輕腳步走進女廁所,抽泣聲從最裡間傳來,斷斷續續,聽上去委屈極了,讓人的心也跟着皺成一團。
學校的廁所隔間都是沒有門的,她伸長脖子,隐隐約約看見那人穿着淺藍色的T恤,身型有些眼熟。
“唐唐?”
哭聲戛然而止,麥初更加确信,快步走了上去:“怎麼了啊?怎麼在這裡哭啊?”
唐芊芸蜷縮在角落裡,擡起頭看向她,臉上淚迹斑駁,兩眼哭得通紅。
天氣炎熱,她頰邊碎發亂糟糟地貼在臉上,麥初蹲下身幫她理了理頭發,放輕語氣問:“怎麼了?”
“麥初。”唐芊芸耷拉着嘴角,伸手抱住她,淚珠大顆落下。
麥初和喬漾都吓一愣,慌張道:“誰欺負你了嗎?”
唐芊芸哭着搖頭:“沒有,我就是太累了。”
喬漾最看不得别人哭,她鼻頭一酸,喉嚨口也跟着發緊。
“沒事的,你有什麼就跟我說。”麥初朝喬漾伸出手,“餐巾紙。”
“哦。”喬漾撕開包裝,抽出紙巾遞過去。
麥初幫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輕聲問:“是因為考試嗎?”
唐芊芸吸吸鼻子,哽咽着說:“我真的覺得我要死了。”
話說完眼淚又止不住地湧出眼眶,麥初隻能重新抱住她,輕聲哄:“好了好了,不哭了。”
“我睡不着覺,我也聽不進去課,我整個高中沒有一個周末,我那麼努力了,為什麼我的成績還是上不去。”女孩泣不成聲地埋怨着,無力又憤怒,攥拳狠狠打在自己腦袋上。
“诶,别打自己啊。”麥初抓住她的手,不得不提高聲音安慰她,“你哪次模考不在前十啊,你已經很厲害了。”
喬漾默默垂下眼睫。
“我去幫你跟胡老師請個假好不好,今天就回家休息吧。”
女孩瘦瘦小小的,抗拒地搖頭:“我不想回家,我媽隻會逼我學習。”
“那我扶你回教室好不好?”麥初幫她擦掉眼角的淚,“這裡太熱了。”
唐芊芸點了點頭,蹲了太久,她一起身腦袋發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