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夏燦扭頭朝身後看了眼,總覺得後背空落落的讓人沒有安全感,她坦白說:“我有點怕。”
“沒事,水會托住你的,你放輕松就行,把它當一張床然後躺上去。”
夏燦點點頭,嘗試着擡起雙腿往後倒下去,池水灌進耳朵,失重感讓她一下子慌了神,兩手亂舞下意識地想抓住什麼。
“沒事,我在旁邊。”
她緊緊抓住的那隻手傳來溫度,夏燦定下心神,逐漸找回呼吸節奏。
“我松手了哦。”
夏燦松開手指,浮力作用下她整個人仿佛懸空,随着水波慢慢悠悠地漂浮。
天花闆上有塊小小的天窗,隻能看到白花花的一片,不知道頂上是什麼。
這一刻她放空大腦,想象自己是海面上的一葉舟,呆呆地看着那片光亮,内心亦如是般平靜。
周圍一片安甯,身下水波柔軟,這大中午的她竟然泛出幾分困意。
“怎麼樣?是不是很爽?”
耳朵浸在水中,那聲音像罩着層隔膜。
渙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夏燦想站起身,身體一動卻整個人失去平衡。
水從四面八方灌進口鼻,她四肢撲騰,掙紮着想要出水。
“放輕松,收腿收腳低頭。”
許長溪一直站在她不遠處,看她還是死命掙紮,應該是真的慌了神,趕緊遞上自己的胳膊将人從水中撈了起來。
腳尖再次碰到池底,夏燦懸空的心髒終于落地,她大口呼吸,臉都被吓白了。
“起身都是一樣的,先收腿,重心就慢慢回來了。”許長溪說,“這種情況你千萬不要慌,在水裡越放松越省力。”
她一路飄過來有十幾米,這頭的水位線深,感覺整個胸腔都被擠壓,夏燦擡腿往岸邊走。
許長溪一下子慌了:“吓到了啊?”
夏燦踩着台階從水中起身,一出水面她才發現腿是軟的。
她在池邊坐下,弓着背搖了搖頭。
許長溪手掌撐着瓷磚一躍,翻身坐到她旁邊:“沒事吧?對不起啊,我應該先告訴你怎麼站起來的。”
“沒事。”夏燦呼出一口氣,冷靜下來又覺得自己剛剛狼狽掙紮的樣子太過滑稽,她扯開嘴角,說,“至少我下次知道了。”
頭發濕透了,她解開發圈抖了抖。
有水珠濺到臉上,許長溪閉了閉眼,說:“你把頭發留長了啊?”
“啊,對。”夏燦把發圈套到手腕上,“一直沒空去剪,就留長了。”
“哦。”話留了個空檔,許長溪又開口問,“你這個學期怎麼不去關老師那裡補課了?”
“我媽給我另外報了沖刺班。”
“诶對了。”想到什麼,夏燦偏頭看向許長溪,問,“你不是退役了嗎?”
許長溪點頭:“我是退役了啊。”
“那怎麼還來遊泳?”
許長溪咧開嘴角,覺得這話好笑:“我是退役了又不是殘廢了,正常運動沒問題的。”
“是哦。”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很蠢的問題,夏燦低頭摳了下額角。
“天天上學悶死了,我也想找個地方發洩一下。”許長溪說,“你不是說不喜歡憋氣的感覺嗎?我恰恰相反,我反倒覺得在水裡更自在。”
看着男孩的側臉,夏燦忽然有種感同身受般的難過,他們因一場烏龍而認識,也因一場烏龍而斷交,除了打遊戲就沒正兒八經聊過什麼,其實也還隻是根本不熟的同學。
夏燦輕聲開口問:“你很喜歡遊泳吧?那放棄運動員的時候是不是挺難受的啊?”
許長溪卻答得輕松:“還好吧,我讨厭比賽。”
夏燦對這話感到不解:“那你怎麼去當運動員了?”
許長溪把手撐在身後,微微往後仰,看着波光粼粼的池面說:“小時候我爸媽送我和許恩霖學遊泳,他個豬,等上完課都不會換氣,我第三天就能自己遊了,老師說我有天賦,把我介紹給了泳隊的教練,後來就開始訓練了,我那個時候也不懂,稀裡糊塗的,就這樣了。”
夏燦點點頭,繼續問:“那是因為訓練太辛苦所以讨厭比賽嗎?”
“是因為有天賦的人太多了,而且有運動天賦不代表有運動員天賦。”
夏燦皺起眉頭,細細思索着這話。
“你是說努力也很重要?”
許長溪沉默着搖了搖頭。
夏燦歪着腦袋打量他,印象中他和學校裡那群同齡男生一樣,沒心沒肺,好像從來不把學習放心上,滿腦子隻有遊戲、球鞋和一些亂七八糟的廢料,幼稚但快樂。
有時候她會嫉妒的那種快樂。
原來他也有煩惱和心事嗎?
這一瞬間許長溪在她心裡不再是那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傻大個了。
連夏燦都沒發現她的眼神是如何柔軟下來的,她就這樣盯着他,不自覺出了神。
“好冷啊。你冷不冷?”許長溪抱着胳膊看過來。
夏燦低眉轉正目光,點頭說:“有點。”
“還遊嗎?”
夏燦搖頭,雖然心理上緩過來了,但她的腿現在還是軟的。
許長溪從手腕上取下手環遞給她,說:“你先去洗澡吧,我再下去遊兩圈。”
“好。”
離開前夏燦走在池邊,還是克制不住某種本能,慢下腳步往水中斜了一眼。
Oops,她撇嘴點點頭,加速往樓梯口走。
——不愧是體育生嚯,寬肩窄腰倒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