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周,抽氣聲不定時在班中響起,如戰争開始前的一聲号角,然後縮腿的縮腿,張望的張望,抄家夥的抄家夥。
底下那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實在不容忽視,沈麗雲擡了好幾次頭用眼神警告,但還是于事無補,隻能從椅子上站起身,走下講台問:“誰在說話啊?作業做完了?”
前排的女生委屈巴巴道:“老師,有蟑螂。”
沈麗雲轉身一個大跨步回到講台上:“趕緊注意點班級衛生,這東西繁殖能力很強的…….我問你們啊,繁殖怎麼說?”
有幾道聲音應:“Multiply。”
本着詞彙量是靠日積月累的想法,沈麗雲從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把知識塞進他們腦子的機會,她拿起粉筆,邊說邊在黑闆上寫下單詞:“還有reproduce也有生殖、繁殖的意思,前兩天完形填空剛出現它的形容詞形式,不要看到還不認識啊。”
麥初扶着桌沿,目光在過道兩邊來回打轉,四處搜尋那害蟲的身影:“這東西生命力要不要這麼頑強啊?我這一瓶都快噴完了,居然還沒死?!”
晚飯的時候她趁着教室沒人剛給每個角落都噴過殺蟲劑,空氣裡彌漫着股刺鼻的味道,喬漾擡手捂住鼻子,抱怨說:“它再不死,我都要被毒死了。”
“都好幾天了。”杭以安說,“估計已經幾世同堂了。”
陳天衢呼吸一窒,捏緊手中的筆。
窗外暖熱的夜風灌進來,鬧騰了一會兒,教室裡又逐漸歸于平靜,紙筆摩擦發出沙沙響聲,時而響起兩聲咳嗽。
麥初一隻手撐着腦袋,将面前的現代文閱讀練習卷翻了個頁,卻不料故事戛然而止,紙上一片空白。
她拎着試卷回頭問陳天衢:“還有沒有多的啊?我這是單面的。”
“有。”陳天衢指着鄰組說,“但全被莫知拿去了。”
麥初擡眼看過去,莫知跟盧奕輝兩個人腦袋挨着腦袋,雙手放在桌下,不知道鬼鬼祟祟的在幹什麼。
“莫知。”
聽到自己名字,莫知扭過腦袋,眼神警惕。
麥初問他:“多的語文試卷呢?給我一張。”
莫知朝她攤手:“沒了。”
“什麼叫沒了?你拿去幹嘛啦?”
莫知伸長脖子往講台上瞄了眼,沈麗雲在給鄒心意講題,他飛快舉起手裡的東西又放下,說:“我在完成一項大事業。”
麥初壓根沒看清他手裡的東西,迷惑道:“什麼玩意兒?”
夾在中間的杭以安從試卷上擡起頭,好心告訴她:“他們在造‘封螂居胥棒’。”
麥初更加困惑:“什麼棒?”
下課時間到了,今天晚上胡亮不在,教室裡格外吵鬧。
莫知和盧奕輝一個握着用廢試卷捏成的錘柄,一個往上纏膠帶以加固。
喬漾回頭看了一眼,說:“我就說怎麼老聽到嘶啦嘶啦的聲音。”
麥初指着那錘子問:“你要用這個打蟑螂?”
“嗯哼。”莫知掄圓胳膊,加快纏繞速度,“‘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今天就了結了阿強。”
“……”麥初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誇他有匠人精神還是吃飽了沒事幹。
“我說魯班大師,你能别亵渎知識了嗎?我試卷少半張怎麼辦?”
“你要不去十二班問問。”陳天衢對她說,“他們班今天也做這張。”
麥初深呼吸一口氣,起身走出教室。
十二班就在隔壁,後門關着,窗邊的男生在低頭做題。
聽到砰砰兩聲輕響,許恩霖從作業上擡起頭,和窗外的女生大眼瞪小眼。
對方嘴唇張合說了句什麼,身後的男生們太吵,許恩霖沒聽清,眉心不自覺蹙起褶皺,努力去辨認她的嘴型。
看到她擡起手指了指面前的玻璃,他才恍然回過神,推開那層隔擋。
“你們班還有多的語文作業嗎?”麥初問。
“有……”許恩霖抽出桌上的試卷,平移視線重新對上她的眼睛,“但是被我拿來打草稿了。”
“沒事,後面半張空着就行。”麥初從他手裡接過那張紙,“謝了啊。”
她說完就走,幾秒後許恩霖忽地一僵,穿過窗戶向外探出腦袋想叫住她,可早就看不到人影了。
他跌坐回椅子上,祈禱她别往前翻,更别仔細看。
“王婧瑤。”許恩霖喊前排的英語課代表,“給我張多的試卷。”
“我要留着做錯題。”女生拒絕說,“而且你們男的就不能買本草稿本嗎?”
“那多浪費啊。”
嘶啦——
“喏。”同桌将手裡的廢紙一分為二,大方分享給他。
“謝了兄弟。”許恩霖重新拿起黑筆,心思卻随着那張練習卷偷溜去了隔壁,他用指節蹭了蹭嘴唇,心裡說不上來的焦躁。
——她應該,不會看的,吧。
“這都做不出來,XEL你個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