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又掀開了遮蓋住淤青的劉海,她低頭,湊得近些,想把傷口看仔細了。
況野呼吸亂了。
她湊得太近了,借着正午的日光,能清晰看見她皮膚上細密柔軟的絨毛,一根一根的,幾近透明。
褐色瞳孔裡倒映着他心亂如麻的臉,他握住手機的手緊了緊,指腹按得泛白,緊跟着又變成深紅色。
“買了什麼藥?”她的呼吸吐了上來。
“跌打藥。”況野老實交代。
這樣的姿勢,他似乎無論如何也撒不了謊。
周初檸總算退開了,去看他買的那些東西,覆在況野面上的無形紗布頃刻間順着臉滑了下去,他終于能大口呼吸,緩解快要窒息的感受。
“是醫生說用這個就行嗎?”周初檸将跌打藥拿出來,查看使用方法,拆開包裝,得到況野回複後,把藥倒在手心。
“你擡頭。”周初檸又湊過去,繼續将劉海移開,“我要是用大了力,就跟我說。”
比額頭上疼痛來得更快的,是身前人俯身過來時帶來的馨香。
況野把呼吸放得又短又輕,一小段一小段的,呼出去的氣短,觸碰不到她,也就不會驚擾眼前的畫面。
“閉眼。”周初檸用手掌在淤青處揉了幾下,見他沒任何反應,垂頭看下去。
況野睜着眼直直望着她,睫毛很長,眨眼時掃過手心,帶來一股瘙癢。他的瞳孔顔色較普通人還要淺一些,光線移動,照進來,裡面像是藏着顆月球,表面的溝壑都看得清晰。
他似乎沒聽見她說,還是直愣愣地睜着。
耳朵堵住了?
周初檸另一隻手下滑,手心貼着眼皮,往下滑,沒好氣地說:“閉上你的眼睛。”
那雙眼睛在手心不安分地亂動,像立了根羽毛在撓癢,周初檸拿他沒辦法,趕緊給他上完藥,雙手就都松開了。
周初檸保持着靠近的動作沒有離開,視線從上往下,一寸寸滑過,從眼睛、鼻梁、嘴唇再到下巴,最後回歸起始地同他對視,聲音帶着蠱惑,緩緩開口:“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打他?”
“我聽到他說,他昨晚去你租的房子那找你了。”
況野說的是實話,沒撒謊。
隻是掩蓋掉在哪聽到罷了。
隻要她不仔細問。
周初檸确實沒問,她猜是鐘時嶼今天上午拿昨晚的事到處說,被況野不小心聽見才引發他的怒火。
但将這件事鬧這麼大确實不對。
“怎麼這麼沖動?”周初檸收回視線,擰好瓶子,把藥塞回袋子裡,有些拿他沒辦法。
事情已經發生,也有不少人目睹,得去探探鐘時嶼的口風,确保這件事情不至于鬧到學校去。
“忍不住。”
“還有下次呢?”
“還打。”
“......”
周初檸似乎這時候才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是個才高中畢業沒多久,剛讀大學的新生,遇事總會不理智不成熟。
“不可以。”她制止他,“鬧大了我可幫你了你。”
說完這句,周初檸看見況野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垮了下去。
像隻失了寵的小狗。
眼睛依舊是濕漉漉的,看上去相當惹人憐愛。
“是他先欺負你,我隻不過是小小地懲罰他一下,反而成了我的錯?”
“……沒有說你錯了。”周初檸決定不再繼續跟他說這件事情,把塑料袋塞給他,看眼時間,“請你吃飯,去不去。”
“去。”
店是況野選的,巧的是,正是她昨晚點的那家外賣的omakase。
晚上她胃口一般,隻點了壽司,嘗了味道覺得不錯,想着有空可以去店裡試試,沒想到今天就能吃到。
“你怎麼想吃這個?”
“刷到了推薦帖,覺得不錯。”
周初檸回憶了下自己停車的地方,就在上午上課的教學樓對面,離這裡有些距離,當時隻顧着着急了,沒顧得上開車。
況野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手在兜裡掏了掏,随即展現在她眼前,跟鬧魔法似的,張開五指,黑色鑰匙墜了下來,旁邊還帶着個煤球似的小毛絨玩具。
他說:“車在對面,我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