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
她張了張口,可是并不由她控制,臉上的那團黑霧阻隔了她任何的動作。
“虞覺。”他輕輕松松地将她的胳膊卸了,“出來!”
虞覺是誰?陳元音在這壓迫下快要昏過去了,可這本身就是在夢中,根本無法再昏倒了,隻能被迫受着。
她聽到鄭裴說,“我可以保你在監察會下不死。”
他終于透露出異樣的原因,而她根本不知道他究竟在說什麼。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清晰地笑了一聲,反問道,“是嗎?那年監察會你可不是這樣幹的。”
調侃的語氣熟稔得像是多年好友,于是對方的臉色更差了。
身體已經不能控制了,那團黑霧自從上了臉上之後,陳元音就感覺到腦子和身體被分為了兩部分。而鄭裴顯然是知道黑霧的主人是誰,不想着幫忙就算了,居然還打她!
如果能奪回身體控制權的話,陳元音絕對一巴掌甩上去。
偏偏在這種時候!
男人真是靠不住!陳元音用盡全力,想要把手臂挪動一點點,那上面隐隐約約還有着鄭裴的标記,當時的他明明信誓旦旦說不會認不出她,這個騙子!
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可是她能做到的,隻有手心裡發出光亮,隻有那一個小小的扳手。
而現在她連扳手都沒有了。
陳元音無聲尖叫,全身上下所有細胞都在尖叫。
動啊!動一動啊!不是我的身體嗎?不是我的「場」嗎?
隐約有震動的轟隆聲傳來,很快,震感以一種難以置信的方式降臨了。
她真的“動了一動”。
夢裡出現的東西簡直不講道理,陳元音以為自己終于可以控制夢境,隔空出現什麼熱武器讓她把面前這個不講道理的人給突突了,或者把自己臉上那奇怪的東西給突突了。
可是沒有,她表情空白仰面躺在地上,整個下颌被鄭裴緊緊掐着,細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着,她看到禮堂上方圓形穹頂的内部,聖母瑪利亞正雙目低垂,面露憐憫地注視着她。
憑什麼?
憑什麼她要承受這個瘋子毫無由來的逼問?她隻是個剛剛覺醒能力的普通人,憑什麼要為你們連句解釋都沒有的愛恨情仇買單?
推開這個瘋子的機會隻有一次,陳元音緊貼在地闆上,右手手心依然存在的扳手,還是她爬在穹頂上翹掉吊燈螺絲的那個。
隻要她掌握好時機,一定能清醒過來。
一定能……奪回身體。
“這可是……我的地盤……”她搖搖欲墜,嘴角的咬痕和鮮血痕迹證實了現在的她有多狼狽,她拼盡全力擡起頭,啪的一下把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打掉了。
黑霧一下子散了。
“你……”鄭裴的瞳孔快速變化,他和她同時愣住。
她愣住的原因是透過他漆黑的瞳孔看到自己的影子,看到自己從小小的一個,變成短發女孩,又突然長發飄逸,在樓梯間蹦跳,在火光中奔跑,又墜落……
好像被什麼東西刺痛了一下,她猛地閉上眼睛。
鄭裴身後,那個之前被他掐斷了脖子的新娘,長着和陳元音一模一樣的臉的人,緩緩地站了起來,拖着渾身是血的白色婚紗,舉起手中的……
吱——嘎——
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響徹天際。
三盞吊燈在頭頂同時炸開了!
陳元音顫顫巍巍地從兩人糾纏中伸出一隻手,往死裡狠狠地扯了自己的肩膀一把,把脫臼了的胳膊一裝,劇烈的疼痛讓她眼冒金星,差點昏死過去。
穹頂窸窸窣窣的落下無數殘片和瓦礫,腳下的地闆開出一條巨大的縫隙,她靠着牆壁才勉強站着身體一空,無力地向後仰去。
鄭裴突然反應過來,伸手去撈她,卻撲了個空。
咔嚓。
穹頂徹底碎了,四周豎起的石柱如多米諾骨牌般倒塌下去,沒幾秒鐘,落下碎片就完全将他們掩埋,
過了很久,落地聲才終于停止,整個世界恢複寂靜,破碎的頂上露出湛藍的天空,廢墟上空一隻蝴蝶翩翩飛過,有一束陽光從破裂的穹頂落下,落在她的眼皮上。
陳元音垂下睫毛一動。
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