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氣的。
“砰——”
摔門而出的聲音震得牆壁都顫動幾分。
環星中央聯合軍政學院浸在一片墨色的夜中,很快,這夜被一輛疾馳的尾部破損的車打破寂靜,又很快恢複安靜。
夜色深深。
林之顔拖着行李下車,直奔旅店去,腳步又輕快又踢踢踏踏。她剛被放出,就一路遷徙到另一個郊區,生怕半夜被江弋抄家問斬。
轉了這麼多趟車,終于快到新旅店了。
林之顔越走身體越輕,恨不得要飛起來,有逃脫的得意,也有些得罪江弋的驚懼。不過最終,到了旅店,就隻剩一腔沉沉的困意。
醒來再說,她總會有辦法的。
窗外,暗色逐漸褪去,晨曦降臨。
太陽與月亮輪換了兩次,開學日便到了。
林之顔起了個大早去學校。
環星中央聯合軍政學院的開學典禮宏偉,周遭的幾條主幹道封了路,各式各樣的飛艇或核氣球像燕子似的在空中懸浮,全都噴塗了各式各樣的廣告。
奇形怪狀的車絡繹不絕,三步一個财團繼承人五步一個醫生教授家庭,每個人唇裡都含了一句“茄子”似的的微笑弧度。草坪或樹下也坐滿了聊天的學生,他們臉上笑得像在拍雜志——對着最普通不過的東西瞪大眼狂笑。
道路兩側,社團用浮誇的炫富方式招徕學生,有幾個社團競賽似的,無人機派發的社團手冊裡夾着現鈔或寶石或購物卡到處揮灑,害得寬敞的道路被圍得擁擠極了。
帶新生熟悉學校的老師們努力維持秩序,身後那些矜貴的少爺小姐們好似第一次跟人共享空氣與土地,抱怨個不停,有張口說家裡就不該贊助學校的社團樓的,有憤怒這幫土鼈窮酸的,還有嘲笑那些購物卡廉價的。
林之顔在隊伍中聽得駭然,直懷疑自己不是外區來的,而是外星來的,不然怎麼國家發達到如此程度卻不通知她。
“好,這裡是軍政學部的區域。”
老師遙遙指着遠處那近乎龐大的教學區,和其他區域的擁擠不同,軍政學部的教學樓一片肅殺安靜。
她又道:“請注意,這個學部和其他學部不一樣,他們學部是軍事重地,不對其他學部學生開放,平時不要在附近多逛。”
老師話音落下的一瞬,整隊新生爆發出更尖銳的抱怨。
很顯然,他們還沒适應自己不是權力的唯一主人這個事實。
帶隊老師習以為常,接着帶他們去逛完了剩下的财産學部、科技學部、藝體學部、醫藥學部……這幾個學部以彙聚财閥子弟的财産學部教學樓最為豪華精美,襯得他學部有些遜色。
介紹途中,陸陸續續有學生離開,到文化學部的時候,就隻有帶隊老師與林之顔了。文化學部占地面積最小,建築精美,但相比其他學部,卻顯得有些蕭瑟冷淡。
林之顔心中并不意外,畢竟文化學部是校内唯一面向全十六區招生,且隻考慮成績的學部。不僅如此,學部也是前幾年才成立的,專業大多偏冷門學術,不受校方重視很正常。
不過就算有所預料,她心中還是很有些蕭瑟,感覺自己身上透着點月薪三千,一月四休,編制外合同工的疏離。
林之顔摸了摸脖子,感覺癢癢的,好像長出了粉色領子。
下午,開學典禮即将開始。
學校露天禮堂大得像是運動場,根根粗壯典雅的石柱撐起來寬大的舞台,舞台下,學生們早已按學部班級找好了位置。冗長的領導發言令人昏昏欲睡,林之顔起先還在和周遭的同學聊天套近乎,但時間一久,她也困得有些打瞌睡。
“醒醒,打起精神來。”
一人用力扯扯她袖子。
林之顔一個機靈,望過去,是她剛剛結識的同專業同學——艾雯。
“醒了沒?”艾雯性格活潑,說話有些尖,說個不停,“是軍政學部的儀仗表演,你快跟我一起看,别錯過了。每年開學典禮的儀仗表演,都有人想來觀禮呢,咱們現場看多賺。”
林之顔看向舞台,果然看見一幫肩寬腿長搞制服誘惑的青年埋着整齊的步伐開始表演,号角和交響樂混雜在一起,他們動作潇灑而利落。
艾雯這人行,能處。
她暗暗想。
儀仗隊隊伍列陣,佩劍被舉起,一人從儀仗隊中走出,似乎是首席。他舉起佩劍,動作标準而優雅,有着目空一切的意味。他的表情冷峻,冷冽的寒光從黢黑的眼眸中閃過。
林之顔:“……”
江弋?!
她心中一驚。
很糟糕,這人看着就不是好相處的,而且又傲慢又執拗。
……審訊那個事,他不會找自己麻煩吧?不不不,這人一看就知道位高權重,心機深沉,并且忙得要命,不會非跟自己計較的。
不會的,不會的。
她一邊想,一邊知道其實那很會。
果不其然,在她作為新生代表去後台準備時的間隙,她沒走幾步就被人一把抓住夾走了又夾到了一間休息室。
休息室裡,空間寬闊,窗明幾淨,桌上還有撲克牌、煙灰缸、雜亂的棋盤。一個身影像是剛洗漱完,正在擦頭發,襯衫松垮垮,腰帶沒扣。
——顯然是很會找麻煩的江弋。
兩個人把林之顔摁在沙發前。
江弋沒說話,軍靴踩在柔軟的地毯上發出絨絨的聲音,坐在她面前。他面無表情地看她,身上有着冷酷而危險的氣息,水流從下颌滴落,沿着脖頸爬向沒大系扣的深處。
問罪就問罪,别搞這些擦邊的。
林之顔有點沒法思考。
直到她感覺什麼冰冷的東西抵着自己,轉過頭,發覺一個人按着自己的雙手,另一人卻拿着剪刀。
“既然你能逃脫,我不會再追究,更不會為難你。”江弋俯身,漆瞳深沉,像是在宣告诏書,道:“但你要重新演示一遍,讓我看看你是怎麼在我眼皮低下轉移它的。”
他将臂圈夾和防身器扔到她面前。
那時并未開啟任何錄音錄像,他很好奇自己是在哪個節點被她轉移注意力的,讓她得逞的。
他繼續道:“演示完後,我會放你走。”
好像天大的賞賜。
在這個破休息室裡當上皇帝了。
林之顔恨恨地想。
很快,她想起在星網上查詢到的他的身份,于是她發覺自己的恨立刻變得格外輕柔如奶油,甜美且沒傷害性。
不過做人之道在于Q彈。
林之顔昂着頭,看他,“羞辱我能讓你滿意,可以。但你至少要賠我襯衫的錢,這是第二件了。”
江弋聞言,又看她。
林之顔幾乎是被按着跪坐的姿态,發絲淩亂地黏在臉上和脖頸上,甚至流動到按着她的人的手上。看起來如孱弱的花朵,花瓣随風飄動,根卻駐在土下一動不動。
江弋的喉結滑動了下。
幾秒後,他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