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煙亭也在看畫卷上的人,看到莫聽姝弟子時,眸中漸漸多了欣賞:“師……莫宗主收新弟子了。”
沈煙亭五百年來都是圍繞着薄雪濃在轉,要不是即将下山,她也不會把天秀冊翻出來,這還是第一次見自己的小師妹。
薄雪濃聽得出沈煙亭本來要喊師尊的,話到嘴邊才改成了莫宗主。
沈煙亭眸中的欣賞還摻着些懷念,毫無疑問沈煙亭肯定想到她師尊了,薄雪濃不知該說什麼來寬慰為她離開宗門,離開親人的沈煙亭,隻能在心中暗暗嘟囔:師尊,再等等!等我死掉,你就自由了!
她死意堅決,還沒來得及發誓,鳳盈波忽然指着那畫像說:“哎!我認識她!她以前救過我!”
薄雪濃和沈煙亭同時朝着鳳盈波看了過去,鳳盈波輕輕咬着食指尖,認真地打量着那張畫像,不自覺地搖了搖頭:“這張畫像畫得不對,我記得她挺溫柔的,皮膚上纏着些藤蔓,腦袋上還有顆青果,嗯……”
聽到藤蔓和青果,薄雪濃一下反應過來了。
俞岑挽就是女主啊!
鳳錦是不是故意點給她看的?
薄雪濃下意識地望向了鳳錦,鳳錦心虛地往後退了好幾步,眸中畏懼分明,心聲也跟着響了起來。
【啊啊啊,大師姐最近怎麼總愛看我,真的很吓人!不要看我,看女主啊!快記住女主是沈師伯小師妹!這樣她應該就不會對女主動殺心了吧!女主多可憐啊,因為兒時害男主喪失五感的愧疚,為男主死了八次,想想就疼!我看她不是愛男主,根本就是道德感太重……不過莫聽姝教出來的徒弟好像都這樣,書裡沈師伯要是道德感弱點也不用自殺,反正男主不也沒真被大師姐殺死嘛】
……
薄雪濃盯得鳳錦越來越心虛,心聲越來越吵。
她低下頭快步走回沈煙亭邊上,伸出的手在天秀冊上又劃了兩下。
沈煙亭覺得鳳錦不會無緣無故這樣做,便将目光再次投向玉紙,玉紙這次投出的畫像是個年輕男人,看着也算英俊不凡,隻是薄雪濃看清他長相的第一眼就覺得心煩,瞥見他的信息就更煩了。
程槐晝,天驕榜第二十八名,五百一十四歲,羅阙宗太上長老桑樊親傳弟子……男主!
怪不得如此令人厭煩,原來是注定要死在她劍下的人。
薄雪濃下意識地摸上了腰間懸墨劍。
心中的殺意翻湧,她隻能将頭垂下,避免沈煙亭發現。
她藏得很快,沈煙亭還是發現了。
薄雪濃想殺誰時會不自覺地伸手去摸劍,這點薄雪濃自己恐怕都沒發現。
薄雪濃突如其來的殺心讓沈煙亭眸光在程槐晝畫像上多停了一會兒,怎麼看都是個平平無奇的年輕男修,這張畫像最引人矚目的是‘羅阙宗太上長老桑樊親傳弟子’幾個字,桑樊兩個字讓沈煙亭眸光驟冷。
五百年前三大宗宗主對養小兇獸這件事,商議出來的結果是隻要薄雪濃堅守本心不吃人便可以活,其他小兇獸血脈也可以陸續放出來。當時參與商議的大部分人都是同意的,都要定下來了,桑樊忽然指責她們對兇獸太過寬容,還憤然離席,動搖了一些人的想法,最後對薄雪濃的安排才變成了現在這樣。
桑樊是羅阙宗太上長老,懸墨劍是羅阙宗宗主送來的。
羅阙宗……
沈煙亭隐隐覺得不妙,手朝着薄雪濃腰間懸墨伸去,剛剛伸出薄雪濃就有所感突然擡起頭:“師,師尊!”
薄雪濃确實是有被沈煙亭伸手來摸她劍的行為吓到,她怕沈煙亭是因為看穿了她心中洶湧的殺意才來奪她劍的,怕沈煙亭發現她沒有長成她期望的乖徒兒,還是被血脈影響成了嗜血好殺的模樣。
她松開了懸墨劍,手臂不動聲色地将懸墨劍往腰間摁了摁,眼眸輕輕顫動,出現了迷茫之色:“師尊,怎麼了嗎?”
沈煙亭看穿了她想裝乖的小心思,沒有再繼續伸手搶劍刺激她,也沒有揭穿她,從容不迫地收回手,沒有回答薄雪濃的問題,而是淡淡落下一聲囑托:“濃兒,你得活着。”
薄雪濃沒有像沈煙亭以為的那樣立刻點頭,她瞳孔猛地收縮,驚愕不已地看過來:“師尊,我一定要活嗎?”
沈煙亭蹙起眉心,用力點點頭:“一定。”
“啊?”薄雪濃徹底慌了神,兩隻手摸摸手背又摸摸衣角,不知所措地讨着商量:“師尊,我……我可以不活嗎?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我……”
薄雪濃手足無措的模樣全被沈煙亭看了去,沈煙亭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沒那麼了解這個徒兒。
哪裡出了問題?薄雪濃怎麼看起來不太想活?
沈煙亭找不到由頭,但她可能知道如何讓薄雪濃安靜下去。
沈煙亭往前走了兩步,她直直地站在薄雪濃跟前,平靜無波的眼眸隻裝了薄雪濃一人倒影。
她擡手摸上了薄雪濃的腦袋,輕輕撫摸過薄雪濃柔軟的發絲:“濃兒,你要乖。”
獨特的冷香順着手腕飄了過來,薄雪濃鼻尖輕輕聳動兩下,意識就像是全被捆住了一樣,聽到那聲要乖更是忙不疊地點頭:“師尊,我乖!我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