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依舊澄澈湛藍，白雲悠悠穿過冬日裡枯槁的枝丫，似是要留下絲縷細膩的雲煙。

西朗斯說，他的母親葬在了她在黎城的故居。那是在一座臨海的小院子裡，原本溫柔又有力量的人化作了一捧塵土，久久地沉睡于此，日日聽着海浪聲和鳥鳴聲而眠，大抵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他倒是饒有興緻地詢問邢煙要不要陪他一起去見見他的母親，被邢煙女士毫不留情地婉拒了，并且将向日葵一把塞回了他的手中。

西朗斯并沒有生氣，隻是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俯下身子揉揉邢拏雲的頭，叫她乖乖聽媽媽的話。

……

開車回南岸的路程對小朋友來說實在是太過無聊而又漫長，睡意傳來，邢拏雲枕着抱枕，迷迷糊糊的，慢慢地在後座睡着了。

白湯般的霧氣慢慢浸染着車窗，将人的面孔模糊乃至看不清楚，邢煙仿佛墜入了一座空無一人的孤島，耳畔雨刮器作響，與邢拏雲淺淺的呼吸聲交織，似是這靜谧的夜裡唯一的陪伴，叫她感到稍稍心安。

長街漸遠，街邊的晚櫻漸漸被繁華靓麗的高樓取代，耳邊逐漸熱鬧起來，跳脫的音樂伴随着人聲的嘈雜，似是要在這周末進行徹底的狂歡。

南岸的夜晚總是熱鬧的，車水馬龍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潮，各式的汽車将來往的道路堵得水洩不通，叫邢煙一直緊繃的神經也得以機會放松下來，安坐于轎車中，如人間過客般欣賞這城市裡的夜景，讓思緒飄到不知名的角落。

冬日的天氣是寒涼的，卻似乎也是溫暖的。空氣裡彌漫着烤蜜薯的甜香，一條毛呢的圍巾圈起來兩個相愛的人，依偎在一起，像是抱團過冬互相取暖的小山雀。

她想起和林歸兮表明心意地那個下午，他們決定去街上走走。

“要隻帶一條圍巾嗎，我們兩個人的話……”漂亮的手指撚起那條羊絨的卡其色的圍巾，林歸兮猶豫着，似是想到了什麼，耳根和指尖都泛起了淡淡的紅。

……最終先提出這個想法的人因為害羞自己否定了這個提議，并且把頭埋在她的頸窩裡裝鴕鳥，像個發燙的緊緊貼着她的暖寶寶。

在街上逛着的時候，年輕的戀人會悄悄地牽手，背着旁人扣緊對方的指尖，縱使心髒跳得飛快，再怎樣地害羞也不舍得放開。

邢煙這樣想着，指尖似乎還殘餘着昨日的溫熱，似是冬日裡溫熱的暖流，慢慢地在她體内流動，滲透她的全身。

确認了彼此的心意後，明晰了自己的想法後，自分班後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平靜而溫和，一點點小事就會叫她的心底泛起圈圈的柔軟，叫她一想到那個人心裡就有無限遐想，甜蜜而又充滿動力。

兩個人在學校裡的見面機會依舊不多，隻是總是會專門地找時間獨處，當世界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喜歡的人就在面前，就連心的距離都是這樣的近……讓她忍不住想抱他，撲到他懷裡，等他穩穩地接住她。

她的同桌早就看出她不對勁了，每次林歸兮來找她時那種八卦的眼神總叫她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甜蜜而又不知所措，心髒仿佛要蹦出來。幸而善解人意的人往往隻是點到即止，并不多問，這才叫陷入愛河的女孩不用為這甜蜜的煩惱苦悶，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高中生青澀的愛情似乎總和學習挂鈎，随着學業的加重，林歸兮似乎也變得格外的忙碌，缺課的次數也在上漲。他的名次也始終沒再進過年級前一百名了。雖說林歸兮安慰她說他走的路徑對文化分要求不是很高，但邢煙始終覺得憂心忡忡，并且執着于監督他學習。

所以，即使學業繁重，即使在校園裡很少見面了，在難得的一起聚着的日子，邢煙還是會鐵面無私地揪着林歸兮補課的，力圖用高一奮鬥的經驗帶領兩個人再次走向彼此的輝煌。

“放過我吧，阿煙～女朋友～”相聚的午後，那人總是這樣會軟着嗓子向她讨饒，枕着她的胳膊無辜而又可憐地看着她，那雙漂亮的眼睛在午後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像剔透的琥珀。

“怎麼這樣地油鹽不進，我就在你眼前，不休息一下嗎，不一起好好叙叙舊嗎？”他說這話時明明自己也會害羞，卻還是會慢慢湊近她，将那張蒼白的泛着紅暈的面孔貼上她的掌心，溫柔而又期盼地望着她。

鄰居家的哥哥長成會使美人計的壞男人了，邢煙最是受不了林歸兮這副樣子，一般這種時候早就面紅耳赤地縮回手，短暫地回避一下相關的學習問題了。

叫詭計多端的林歸兮達成目的了，真是可惡，卻是又叫人連絲毫辦法都沒有……

其實她也會因為學得太久了而感到困倦，在溫暖的午後枕着林歸兮的胳膊睡着。林歸兮總是會縱容她的，怕她着涼幫她搭上自己的外套，或是挑起她散亂的長發，指尖與發絲糾纏，三兩下給她編成一條細細的麻花辮。

還會在草稿紙的空白處偷偷寫“林歸兮不想再學啦”這樣的話語，然後思來想去又用橫線劃掉，全部替換成諸如“林歸兮喜歡邢煙”之類的話語，然後乖乖地等着邢煙醒來後發現。一排排小字清隽而又挺秀，獨屬于他的字體填補着草稿紙的間隙，字裡行間都透着喜歡，叫她光是看着就心裡軟成為一團，恨不得句句都要為他寫上回應才好。

汽車慢慢往前挪動，車胎時而碾過街邊的落葉，發出清脆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