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要再去見見父母,見見許久不見地高中同學,再去瞧瞧黎城的櫻花……
說不定,想做的事情多了,她就舍不得死了呢?
……
最起碼,趙某的終審近在眼前。起碼在完成這件事前,不管是多大的哀痛悲傷她都得全部死死地壓在心底,不流露出一分一毫。
她是律師,她要去完成早就達成好的約定,履行好自己的責任的。
至于她的林歸兮……一想到這個名字她的身子就一軟,晃晃悠悠地險些沒有站住。
她的初戀,她的愛人,她本應相伴走完一生的人……
原諒她的狠心,讓她先放一放吧,讓她轉移一下注意力,讓她先短暫地壓抑住自己,從這潑天的痛楚裡暫時的抽離出來……
等她打完了這場辯護,她要再去一趟黎城,再去,見見他……
……
客廳裡,謝容膝坐在沙發上眉頭不展,眼下的烏青明顯,顯然是因着她的事苦惱這幾日都沒有休息好。
那緊閉了許久的房門發出嘎吱的聲響,就在謝容膝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時,邢煙出來了。她的發絲有些淩亂,眼底彌漫着紅血絲,面容卻異常地平靜,甚至有些可怕。
“邢煙,你……”似乎沒料到她會突然出現,謝容膝“噌”得從沙發上站起來,挺高的一個人手無足措地立在她家的客廳裡,明顯有些語無倫次。
“拏雲一切都好,就是有些想你,不用太擔心……”謝容樨嗫嚅着,輕聲開口。
“你是要……”
“這幾日麻煩你,容膝。”邢煙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尋找着平日裡說話的感覺慢慢地開了口。
“我,我讓她們把案子相關的卷宗暫時送到家裡來,準備一下幾天後的開庭……”
聽到這話,對面的人一下子愣住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邢煙,你瘋了嗎?現在這個狀态還要上法庭?”
“……趙某的案子給我負責挺久的了,而且馬上就是終審,總不能……”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狀态有多危險,還要去做那些對比你的生命都顯得無關緊要的事?!”
“我沒事……”聲音慢慢地小下去了。
“什麼沒事!歸兮已經走了,你不能再出事了!”
“你現在這樣,要是我再不做些什麼,出了事我要怎麼和歸兮交代?”
“……謝容膝,”對面一直冷臉的人閉了閉眼,終于做出了些反應似的,兩滴渾圓的淚珠墜落,頃刻間淚水如失了控般傾瀉而下,滴滴答答地砸落在地磚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先不要提林歸兮了。”面對謝容膝一下子僵住乃至驚慌失措的神情,她慢慢地開口,聲音中帶着近乎濃烈的絕望。
“你讓我先别想他了……”豆大的淚珠不受控制地滾落,壓抑了許久的情感幾近要化身怪物将她吞噬了,她慢慢地蹲下身,将自己埋在膝蓋裡,慢慢地抱住了自己。
“我知道我的狀态很不對,我知道我要去做些什麼來改變它……”
“再這樣下去,我會死的,我會死在這裡的……”
“我要做些什麼,讓我做些什麼,不要隻去想着他……”
“讓我去做些什麼吧,讓邢煙去把她自己找回來吧……”
……
極壓抑而又絕望的啜泣聲響起,在這個空蕩的客廳裡回響,像空谷回響的幽怨悲涼的喪歌,像鳥兒瀕死前的哀婉回環的哭啼。
像有人在哭,在發出傳向世界的最後的悲鳴。
……
謝容膝沉默着,彎腰将人拉起來,遞了張紙巾過去,小聲地向她道歉。
“邢煙,你要幹什麼就去幹吧,我不攔你。”
“隻是,務必保證自己的安全,務必不要輕易地去做那些極端的事,走向無法挽回的結局。”
“不要什麼事都壓在心裡了,邢煙,這樣下去你會出事的……”
無視謝容樨的警告,邢煙順着他的力道起身,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慢慢地穩定了情緒。
“我知道……”
“放心吧,我應該不會那麼輕易地死掉。”叮咚的門鈴聲響起,她眼尾還有些泛紅,卻是動作極快地從快遞員的手中接過來她早些日子整理的資料,沉甸甸得抱在懷裡叫她覺得稍稍有些沉,卻依舊有些穩穩地将它們抱在了懷裡。。
邢煙不會死的,邢煙不該是這樣的結局慘淡收尾。
她抱着那些資料回頭,又進了卧室,又慢慢地,藏匿于無邊的陰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