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人裴永昭也認得,裴禛壽。不論是按輩分還是按血緣來算,他都要喊上一聲伯父。
裴禛壽原是他父王裴禛遠的庶兄,老舒郡王一共有兩子,他還在世時将庶長子也就是裴禛壽過繼給了同宗的一位表伯祖父。
也正是因為過繼了,此次舒郡王府的災禍才沒有牽連到裴禛壽。
如今塵埃落定,皇上也已經繞過稚子性命,裴禛壽才多方打聽裴永昭的下落,找到了寒山寺。
“這是你伯父”淨圓大師看兩人有些拘謹,率先開口道。
“伯父”裴永昭拱手行禮。他腦海中關于這位伯父的記憶也漸漸清晰起來。他出生時,伯父已經被過繼出府。但是宗族裡大大小小的節日聚會總會見面。每次見面,伯父都會送他些小玩意兒。
父王與伯父的關系也如常,并沒有因為過繼而疏遠。
“哎——”裴禛壽聽見這聲伯父,眼眶有些泛紅,他一開口,聲音像裹着砂礫。“好孩子,你受苦了”。他小心将裴永昭拉過去,安撫似的拍了幾下後背。“跟伯父回家吧?”
“……好”頓了頓,裴永昭點頭答應,如今的他,沒有更好的選擇。
雖然還有外祖家可以依靠,可從舒郡王府出事到現在,遷州距離京城再遠,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若是真的上心,蔣家早就來人了。
他無家可歸,可常住在寒山寺也不是長久之計。
最重要的是,上次在亂葬崗,他和那兩位姑娘碰到的黑衣人,那兩名黑衣人的架勢,更像是沖他來的。
所以他脫困之後第一時間尋求父王生前的好友淨圓大師幫助,借住在寒山寺。寒山寺僧衆多,香火旺盛,若是還有賊人想對他動手,必要好好思量。
有人想要對他趕盡殺絕,必然是他身上還有什麼秘密令人不安,或許是跟他父王有關?
但是這幾日在寒山寺養傷,裴永昭努力在記憶中翻找了幾遍,也沒有再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以後想要安安穩穩的生活,必要将這些謎團先解開,不然,那麼多人想要他的性命,他往後的日子,想要睡個安穩覺都是奢望。
他本來就沒有什麼行李,簡單收拾了下便随裴禛壽下了山。
寒山寺距離京城六十裡路,考慮到裴永昭身上傷勢未痊愈,裴禛壽還命人預備了馬車。馬車腳程慢,再快也要走上兩個時辰。
一路上,裴禛壽也沒有再說什麼,隻是讓裴永昭阖眼休息,待到了府上再叫他。
馬車晃晃悠悠,裴永昭很快便阖上了雙眼。
好疼……裴永昭摸了下頭上的傷,有些疑惑的擡起手。這手,纖細修長,明明是她原本的身體。
她不是穿越了?還是穿越到了一個叫裴永昭的少年身上。
可此時的她身上穿的是藍白條紋的病号服,上面印着京市中心醫院的字樣。
頭上傷口的疼痛和周圍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時刻在提醒她,那是場夢,夢醒了,這才是現實。
“16床情況怎麼樣?”
“腦死亡,随時都有生命危險,隻是時間問題了。”
“家屬呢,家屬沒來?”
“聽說是孤兒院的孤兒,當時受傷是同事送來的,根本沒有家屬。”
聽到醫生和護士的對話,一旁站着昭月臉色有些蒼白,她想到了自己。
她是孤兒,又自小跟着孤兒院的師傅學習散打,所以成年離開孤兒院後她選擇了私人保镖這個工作。
當初選擇這個工作,并不是這個工作有多好,工資有多高,她電影看多了有什麼特工夢。
純粹是當時她應聘時,經理隻說了一個要求:因為工作性質特殊,要求工作人員必須随時待命,也要減少不必要的社交。
平時服務的客戶身份都是非富即貴,這樣的要求也是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能夠理解。
不過這要求卻正中昭月的下懷,她根本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社交。這樣一來 ,就不會顯得她怪異,格格不入。
待到醫生和護士離開,她看清楚他們口中的16床後,猛然愣住。
那病床上躺着的人,她再熟悉不過,不就是她嗎?
她明明好端端地站在這裡,為什麼病床上還躺着一個她?而且剛剛聽醫生說,她已經腦死亡,沒有救治的意義。
每個字她都聽到了,怎麼組合起來她又不懂了?
突然,警報器響起,病床上躺着的她臉色突然變得青灰。聽到警報聲的醫生護士急忙展開搶救。
不過很遺憾,經過半小時的奮力搶救,她的心跳還是變成了一條直線。
她死了。
因為沒有親屬,最後由民政部門牽頭幫忙操辦了她的後事。
她的生命截止在28歲生日這天,沒錯,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看見旁邊日曆上的數字,十一月初九。
巨大的悲痛感湧向心頭,她眼睛酸澀得想哭。這個世界上,她最後的一點痕迹也被抹去了,就像她從未來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