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市街貫穿外城南北,連接外城的正陽門與内城的宣武門。這裡混雜着三教九流,是最能展現大齊風貌的地方。
街市上除了沿街叫賣的攤販,還有布置精美的各類商鋪,看得人眼花缭亂。
裴永常去文萃閣取了東西,便要回府。可裴永昭還想再逛一會,便讓裴永常先乘着馬車回去。
“莫要闖禍。”
冷冰冰地留下這四個字,裴永常頭也不回的登上馬車。
闖禍?笑話。
十七八歲的小男孩,整天裝得老成。
裴永昭撇撇嘴,招呼榮盛繼續往前走。
燈市街他們才逛到一半,越往前走,離着内城越遠,越是熱鬧。
食好飯莊外,幾人正在吵吵嚷嚷,周圍全是看熱鬧的百姓。
老闆娘是個潑辣的中年女人,與她對仗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
隻見她一手拽着少年的胳膊,另一隻手的指尖幾乎戳到那少年的鼻尖:“前幾日我便瞧見你鬼鬼祟祟在周圍轉悠,今日讓我抓到了,竟然敢偷到老娘頭上!走,跟我去衙門”。說着,老闆娘便要扭送那少年去衙門。
那少年一身補丁,臉上也青一塊紫一塊,聽到要被扭送官府,并沒有害怕求饒。隻是将偷的東西往懷裡仔細揣了揣,臉上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看來是慣犯了。
周圍的百姓也都是指指點點,沒有上前拉勸的。
本來也隻是看熱鬧的裴永昭,見着稀奇,便多看了幾眼那倔強的少年。
“他拿的東西值多少銀子,我幫他付了。”裴永昭看了眼一旁還沒反應過來的榮盛,榮盛趕忙掏出錢袋。
得了銀子,那老闆娘也不再糾纏。
少年摸着懷中還熱乎的包子,擡頭警惕的瞪了裴永昭一眼,“你不要以為幫了我,我便會感謝你。”說着便頭也不回的往城外方向跑去。
“你這小子!”聽見這話,裴永昭沒有反應,一旁的榮盛反倒替自家主子不值。把那包子扔給狗,狗還搖搖尾巴呢。
看着那倔強的背影,裴永昭仿佛看到了前世小時候的自己。
在進入孤兒院之前,這種偷雞摸狗的事他也幹過,若不是真的餓極,他不會選擇偷。剛剛從那少年倔強但坦蕩的眼神中便看得出來,他應該也是如此。
天色不早,再加上碰到這檔子事,裴永昭也沒有心情繼續逛下去。
“澤州饧——賣澤州饧咧!”
隔着條巷子,便聽見了老叟的叫賣聲。
“爺,我去買兩包?”看見裴永昭駐足,榮盛試探着問道。老爺說過,三爺喜歡甜食,尤其是鐘愛這澤州饧。
就算靈魂變了,但這具身體的某些喜好還是保留了下來,想到那酥脆香甜的味道,裴永昭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看裴永昭點了頭,榮盛進巷子去尋那老叟。
裴永昭站在巷子口等候。已經快到用午飯的時間,街市上彌漫着各種飯食的香氣,還有嘈雜的人聲。不過這次倒是沒有聽到那丫頭的消息,不知道她怎麼樣了。還是希望她暫時不要出事,畢竟自己的小命暫時還拿捏在人家手裡。
一想到那解藥的事,裴永昭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煩躁。
擡頭望了望已經好久沒有聲響的巷子,榮盛還沒出來。
回頭看了眼人頭攢動的街市,裴永昭往巷子深處走去。
若是可以重新選擇,裴永昭絕對不會選擇貿然的踏進那條巷子。
此時的他被五花大綁,嘴裡塞着一股黴味沖頭的布團,身下的颠簸與周圍的寂靜時刻提醒他,現在已經離燈市街越來越遠。
“這次的年紀有些太大了吧?”
“年紀大些是大些,但是這小子長了張俊臉,到時候好好調教調教送到……嘿嘿,想必那些夫人們肯定喜歡。”
外面猥瑣的談話聲傳入馬車内,傳到裴永昭的耳朵裡,引得他一陣反胃。
此時他受制于人,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這群人到底想要幹什麼。
馬車走走停停出了城,外面隻剩下蟲鳴鳥叫聲,和馬匹偶爾發出的響鼻聲。
終于停下,裴永昭眼前的馬車車簾被撩開,映入視線的是一張滿是疙瘩的胖臉。那肥膩的臉上釘了兩粒綠豆大小的眼睛,肥厚的嘴唇彎起滿意的弧度。“小雷子果然說得沒錯,這小子應該能賣上個好價錢。”
裴永昭個子雖然高,但是身材瘦削,那胖子自己一個人便輕松将他擡起。
這是座荒廢已久的破廟,屋頂已經被積雪壓塌。昔日香火旺盛的大殿上,此時雜草叢生。
随手将裴永昭扔在一根殿柱旁,那胖子便出了大殿。
就在裴永昭想辦法掙脫手中的繩索時,那胖子又回到了大殿,手裡還拿着件衣裳。
給裴永昭解了綁,将衣裳塞到裴永昭手裡,推搡着他往内殿走去。
這破廟外面看上去像是待要坍塌一般,裡面原來另有乾坤。
打開一間密室門,那胖子惡狠狠地将裴永昭一把推了進去。“自己把衣服換好,不要妄想耍什麼花招,若是不想落得跟他們一樣的下場,就給老子老老實實待着!”
随着他的話落,裴永昭才看清楚,昏暗的燈光下,這小小的密室裡竟然有十幾名身着同樣衣服的少年,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在密室最裡面,還有一處水牢,幾人半死不活的被吊綁在水裡。水牢裡散發的陣陣惡臭,彌漫在這狹小的密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