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是心中壓着氣,咽也不是,說也不是,到了如今,還在忌諱什麼?都是一陣風,哪一日都給吹散了。
他說道:“什麼小傷大傷,這跟行兵打仗一樣,你能因為對面的人少就小瞧他們?紙上談兵不可取,盲目自信更是不可取,小病小患也是會要了人的命,你這人,就是太要強,太倔強,非要去找他練武,如今呢?得償所願了還記得有我這個師父?”
謝霁寒隻覺心中一暖,哪怕是被罵也是奢求,心中也是歡喜的。
“二師父,都是我的錯,随我回侯府吧,不管您怎麼說,我是萬萬不能許你住在這樣的地方,我知道二師父耳聰目明,早知道我在這兒周圍安插了人,這麼久是我疏忽了,竟是輕信了書信上的内容,讓您白白受了這麼久的苦楚。”
司寒掃視着這裡上下各處,再次看向謝霁寒時,心中一陣感概,眼神多了些憐惜,吊着一口氣,緩緩地說着。
“如鈞,我曾經覺得你是天縱奇才,老天爺做得不厚道,你這個人才能在十三歲便是到了許多人一輩子無法匹及的高度,可這一路上沒有坎坷,過于平坦了,我總是擔心你,不想讓你去試試别的,卻不想事與願違,許多事情的方向總是我們無法估計的,意外來得總是比想象中的更快。”
“這些年,我是怪過你,怪你怎麼這麼不聽話,非要極端地走上那條路,怪你不守承諾,可說到底,我是不想你走了你父親的老路,拳頭硬了,确實能打傷人,但是打人傷人需要再三斟酌,這個對象,若是錯了,那便是功高蓋主,就算是對了,帝王無情,一死一傷,是定數,也是命數。”
謝霁寒低垂着眸子,十分乖覺地回應,“我知道的。”
司寒深深地看了這個徒弟一眼,有些事情瞞不住,但他又是私心,不想這如山的重任壓在他的身上,他還小,命途多舛已經夠了,那些不該讓他撐起的事情卻是也砸在他的身上。
說到底,這命運捉弄人,老天爺不會白白地将這超于常人的天賦給了他。
“我千百次想要改你的命,可果然,哪怕是知道了卦象,定數是改不掉的。”
“至于離開,人啊,一旦是住在一個地方久了,就會将這個地方當作是自己的家,管不了别人是怎麼看的,日子是自己過的,怎麼過,如何過,旁的人總是看不清的,是我不願意挪窩,你别看這裡破舊,都說由奢入儉難,說得确實不錯,我當時也沒想到過會住在這兒,可是,也真是這個難,才叫人活了下來。”
“二師父……”
“十年前,我萬念俱灰,是一點生活的念頭都沒了,如何到了這裡也忘了,隻記得是這裡原來的一戶人家救了我,可是,人住的久,總會舍不得,有了這種東西,再硬的心腸也會軟下來,心中的萌芽也是越來越深,教人不想走了,這裡我住慣了。”
“我說過,我這一生從未後悔,十年前我離開時候不悔,現在更是不悔,一般人,有了權,心就定不下來,有了勢,心就穩不下來,想要沖,勢頭太猛,容易被反噬,其實放下仇恨,放下這一切,忘掉這一切,對你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但我知道我的徒弟,死認一件事,認定的事情不會再改,你和旁的人不同,我隻希望你能對自己好一些,再好一些,一輩人是一輩人,我喜歡你的父親,但你是你,你先是你,再是謝霁寒,身在此山中,廬山面目自難知,我隻望從此天高海闊,仁爾高飛。”
司寒似乎精疲力竭,用盡所有的精氣神來,撐着一口氣,後面的手抵着門框,将該說不該說的通通說個幹淨,視線落在怔在原地的男人,将最後的引線燒掉,也将最後的情分割舍掉,忍着内心的不舍,聲音沉啞下來,嘶啞的聲音是他即将撐不住渾身的疲憊,趕客道:“你走吧,如鈞,你和我的師徒情分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