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黃色的符紙分解,成了無數晶亮的小點,如螢火蟲般争先恐後地躍入秦之遊的額間。
他修長挺拔的身體裡突然蹦出數不清的金色絲線,末端盡數纏繞在顔朝阙的指骨上。
“起身。”黑暗中響起一道輕淺的女音。
她扯了扯金線,床榻上的青年便雙腿用力,緩慢地站了起來。
那清貴無雙的真人頭一次露出了如此乖順的表情,目光柔和,眉目舒展。
烏黑的發絲逶迤在身後,垂至腰間,随着他朝她走來的步伐而微微晃動。
他卷翹的睫羽低垂,黑琉璃般的眸色若隐若現,薄唇呈現出淺淺的粉色。
褪去那清冷的神情,竟無端顯得有幾分惑人心神,若非情況緊急,顔朝阙幾乎要看得入迷。
秦之遊在她身前半丈處站定。
這符的效果果真不錯,顔朝阙滿意地勾了勾唇角。
她不再廢話,直接進入正題:“現在,你心甘情願地将絕妖杵交給我,并解除與它的魂契。”
可秦之遊卻并未如她号令般行動,他僵硬地搖了搖頭,機械地答了兩個字:“不在。”
顔朝阙呼吸一滞,不在……絕妖杵不在他的身上?
“立刻将絕妖杵召回。”她再次命令道。
已成為半個傀儡的秦之遊輕輕點頭,嘴唇翕動,念起一段晦澀拗口的咒術,可他每念一句,身上的金線就淺上一分。
越是動用神識之力,便越容易掙脫禁锢,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顔朝阙一雙眼睛緊盯着身前之人,右手緊捏着指骨。
她的心亦因緊張而懸起,掌心早已濕濡一片。
她成敗如何,皆在此一舉。
倏然,一道淩厲的劍氣打在竹屋的小門上,一聲轟然巨響後,将它徹底碾作了齑粉,而後半分不減地朝顔朝阙劈來。
「不滅金剛已失效,請宿主知悉。」
好巧不巧,系統居然在此時落井下石。
顔朝阙卻來不及罵系統,強大的劍氣幾乎激起了流淌在血液中的本能。
她柔軟的腰肢往旁邊迅速一閃,若非反應夠快,恐怕此刻不死也半殘。
她躲在秦之遊的身後,終于看清楚了來人。那女修面色淩厲似刀,眼尾吊起,發尾高束,手握一把紫色寶劍,渾身氣勢駭人。
絕妖杵不是秦之遊的神器麼,怎麼招來了這麼個厲害的修士。
“大膽弟子,妄圖竊走昆墟神器。”她朝着顔朝阙高喝一聲,霎時如悶雷般響徹這方天地,“竟然用傀儡符如此不入流的手段,今日本座就替無念好好清理門戶。”
女修顯然怒極了,臉比屋外的夜幕更加陰沉,她手腕翻轉,持劍就要向顔朝阙襲來。
“師尊救我!”顔朝阙牽動手上的金線,快速嚷道。
紫劍與秦之遊的絕魔劍猛地撞在一起,強大的靈力波動讓這屋子都抖了三抖。
而這奮力一擊,也讓渾渾噩噩的真人徹底清醒過來。
“師姐?”秦之遊眼神逐漸變得明澈,疑惑地對着眼前殺氣騰騰的女修道,而後趕忙收起手中的絕魔劍。
明琉冷哼一聲,“你真是收了個好徒弟。”
“今日,為了昆墟,本座必誅之。”豈料她并未打算收手,劍尖一轉,還要奪顔朝阙的性命。
這一次,她更是用勢不可擋的力量,速度快得隻留下殘影。
竹屋逼仄,十丈不足,顔朝阙的小腿抵在床邊,已然退無可退。
眼見劍氣就要将她的身體捅穿,她的手腕忽而被人猛拽一把,鼻尖瞬時瑩滿冷峻的松香。
一道寶藍色的結界拔地而起,緊緊将兩人護住,抵住了昆墟掌門這迅疾如風的一招。
“秦之遊!你還看不出她别有用心麼?虧你為了護她不參加昆墟内門試煉,竟将絕妖杵借與我使用三日。”
“今日她敢打絕妖杵的念頭,明日便敢通妖引魔,你是想讓昆墟數百年的清譽毀在這麼個小丫頭的手中麼?!”
明琉氣急了,一聲聲質問劈頭蓋臉地砸下。
秦之遊松開了顔朝阙,他似乎反應過來一炷香之前發生了什麼,下颌繃得極緊。
他未曾看她的眼睛,但她豈會感受不到他的怒意。
可即便如此,他此時仍舊将她護在身後。
秦之遊轉過身去,正對明琉,他神色淡漠,伸手撣了撣雲蒼色衣袍上的塵埃。
“她既是我的弟子,犯了錯自應由我處罰。”他的聲線清冷如泉。
明琉恨鐵不成鋼,差點咬碎銀牙,“隻要本座除了這禍患,尨玉之契自解,屆時你自會有第二個擁有神器的弟子,你為何、為何……”
“罷了,待日後她闖出更大的禍,本座倒要看你保不保得了她。”
她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般又剜了顔朝阙兩眼,而後氣呼呼地甩袖離開了。
屋子裡又隻剩下秦之遊與顔朝阙兩人。
“明日,你去參加昆墟派試煉罷。”半晌,秦之遊歎息一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