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前,白重衾将水妖的來曆告訴了衆人。
歸鶴村南邊是一座約莫百丈高的小山,名為妙山。
五百年前,中洲大旱,村民突然在山頂上掘到了一口小泉。
本以為不日便會幹涸,豈料泉眼越湧越盛,流至山腳竟沖出了一條蜿蜒的小河。
靠着這口泉,那年歸鶴村上下幾百口性命得以存活,他們修建廟宇,将其奉“聖泉”。
飲用、灌溉,世代交替,這泉早與村民密不可分。
也正因為日日感知人類的喜怒哀樂,這泉妖得了造化,得以化為人形。
護了歸鶴村數百年的安甯。
“他們可不管是妖是靈,隻要對他們好,便是‘仙’。”白重衾臉上挂着溫和的笑,總結道。
想當初他也是見妖就砍,可如今觀念早已颠覆,甚至還攔下了不少魯莽行事的道友。
他修長的手指撥弄了一下粗糙的劍穗,“這些年在外行走,我這才知道這樣的妖竟也不少。”
這句無意識的慨歎,倒是讓顔朝阙不自覺握緊了拳。
妖不少。
那不慎沾染魔氣,堕入魔道的善妖定也不少。
“師兄,你等等我。”
這一次,她的聲音中凝了幾分嚴肅,不像是請求,倒宛若一個鄭重的承諾。
“一個月。”她補充了一句。
白重衾從不會打擊師弟師妹的心氣。
他手腕一翻,将劍收回身後,清潤如玉的臉上笑意不變。
他緩慢點頭道了句:“好,我等。”
三級吞魂魔既無蹤影,秦之遊便帶着顔朝阙和淮冷又回了昆墟。
無需秦之遊吩咐,顔朝阙就主動踏進竹屋,撩起那殘破的羅裙衣擺,穩穩當當地坐在了蒲團上。
她眸光水潤,定定地望着他,朱唇似揚非揚,“師尊,開始吧。”
他方才可是說,要親自教導她,幫她提升修為。
她身後便是一扇窗,屋後的柏樹葉子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像是在替她無聲地催促。
“淮冷,這是昆墟基礎劍法,你且自己練着,我來教她築基。”秦之遊掏出一本書籍,遞了過去,而後擡步走進了屋内。
淮冷接過,擔憂地望了眼顔朝阙,嘴唇嚅動了幾下。
他想提醒她,修煉不可急于求成,容易走火入魔。
可有師尊護在她的身邊,應當沒事的……吧?
顔朝阙似是通曉他的心意,安撫般地回望了一眼。
少年抿唇,終究沒有多說一字。
“你可測過靈根?”秦之遊在榻上坐下,身形高了顔朝阙一尺,垂眸問道。
靈根……應當是凡人修仙之根本?
顔朝阙生而為仙,不知這人間的靈根具體是何物,她搖了搖頭。
秦之遊周身的氣息冷了三分,卻不是對着顔朝阙的。
在昆墟派,即便是外門弟子,入道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測靈根。
靈根的好壞,決定了修仙的資質與上限,更決定了應當以何種功法修煉。
天風派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竟連靈根都不測。
也不知道白白埋沒了多少人才。
秦之遊用無甚波瀾的聲音命令道:“閉眼。”
顔朝阙對人間修仙之事的了解着實有限,此刻隻能乖乖地聽從他的教導。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慢慢阖上,濃密的睫羽投出一片陰影。
她感受到額間有一抹冰涼的觸感,像是一小塊冰抵住了肌膚。
一縷清涼的靈力順着血液流遍全身,一下子就消除了她心頭的燥熱,讓顔朝阙靜下心來。
四肢百骸都像是浸泡在清泉中,酥酥麻麻地舒服極了。
她惬意地幾乎要喟歎出聲。
……沒想到秦之遊的靈力如此舒服。
若他是極域中的男仙侍,她定要叫他日日這樣伺.候自己。
可惜。
她感受到那股靈力掃過她的經脈,直奔丹田。
那是顔朝阙仙根的位置。
也不知道系統對她做了什麼手腳,自從來到人界,她原本強壯的仙根萎縮得不成樣子。
那儲存在其中充盈似海的仙力,更是一滴都沒有了。
氣她得隻想仰天長歎。
“無相靈根?!”
顔朝阙聽見素來淡漠的真人,竟然驚詫地嚷了一聲。
在她體内,他的靈力更是沒禮貌地在枯瘦如柴的仙根上撫了足足三遍。
顔朝阙:?
她“唰”地睜開雙眼,頭一次在秦之遊的臉上,瞧見了一抹難以掩藏的喜色。
“你可知自己是無相靈根?”他收回手指,眼眸如墨,唇角難得呈現出上揚的趨勢,緩緩問道。
顔朝阙的臉上出現了迷茫,無相靈根……是啥?
見她水潤的眸子帶着不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秦之遊心軟了一角。
若非尨玉識才,恐怕仙門就要因天風派的疏忽而失去一位曠世奇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