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恒祯坐在中間,腿蜷曲着。
剩下兩人分别靠邊,好騰出些空隙。
司機看着坐姿局促的三個人:“前排還有一個座,你們不用這麼擠。”
三人誰都不講話。
“現在的年輕人啊······”司機扶好後視鏡,“第一站去哪?”
“龍城路”、“天平路”
司機滑動屏幕,打算輸入目的地:“到底去哪?”
“先去複興中路吧。”陸思曉緩緩開口。
“好嘞。”
車子開得又穩又快,沒遇上急轉彎,三個人保持端坐。
林羽童兩手放在膝上,坐得筆直。
突然覺得手腕發緊,一陣冰涼。
葉恒祯抓住了她的腕子,毫無感情地說:“和我回家。”
她甩了甩手腕,掙脫不開,抱怨他:“你幹什麼?”
“别動。”葉恒祯講得嚴厲,下命令一般。
林羽童越過他,偷偷看向陸思曉:“不是,我···去你家不太方便吧。”
陸思曉察覺到她的目光,冷冷說道:“林羽童你虛不虛僞啊?”
這話是一支箭,紮穿她的心,那些口是心非一點點漏掉,心裡洩了氣,不敢應聲。
聽見陸思曉的聲音:“急診室裡,你最在意他。現在倒說不方便?”
“他為我受傷,我怎麼能不在意他?”她強撐着辯駁,“但不用去他家吧,我怕人誤會。”
“怕人誤會?”陸思曉輕笑,“林羽童,我還真沒看錯,你對葉恒祯真不夠喜歡,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
“你閉嘴。”葉恒祯面色冷靜,聲音聽不出喜怒。
車廂陷入一片死寂,窗外燈影幢幢,落在三人身上,忽明忽暗,暧昧不明。
一束紅光閃過,車子猛地前傾,司機搶燈沒成功,腳下一個急刹。
陸思曉抱着胸,淡漠地看着旁邊兩人:林羽童一隻胳膊護在葉恒祯身前,葉恒祯同樣如此。
可被陸思曉見了,她急忙收回手,裝作無事發生。
陸思曉輕哼一聲,留下一個眼白,十分瞧不起林羽童這種遮遮掩掩。
“年輕人,感情的事說不清楚。”司機突然加入他們的談話,“你們仨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
林羽童拍拍駕駛座椅背:“師傅,您安心開車就好。”
“開了呀,複興中路到了呀。”
陸思曉走下車,嗙一下關上車門,隔着窗子講:“葉恒祯你多吃點藥,好好治治戀愛腦。”
司機小聲嘟囔:“輕點啊,拿我車子撒什麼氣。”
車裡隻剩下兩人,林羽童的手腕還被葉恒祯抓着。
她皺眉:“你放開。”
他撒開手,把手腕放回去,問:“你很在意陸思曉的看法?”
林羽童揉着吃痛的腕子:“不是,大半夜去你家也不好吧······”
“你認為我很危險?”
“沒有···”她看着窗外,想不出合理的回答。
着迷這份隐晦的情愫,舒适區一般。外面風吹雨打,躲在這片歡喜裡,十足的安全感。
更重要的是,沒有正式關系裡的煩惱和負擔。捅破這層舒适的網,她才不要。
“所以?”葉恒祯挑眉,看着出神的她。
“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葉恒祯往外挪了挪,和她拉開距離:“陸思曉說對了,你真虛僞。”
司機停下車子:“天平路到了。”
他毫無猶豫地走下車,快關車門的時候,俯身沖着林羽童一字一句:“不僅虛僞,還自私。”
她啞口無言,就算狡辯也來不及。
比起葉恒祯穩準狠的評價,林羽童更在意拍攝的結果。
由于出了事故,拍攝不得不中斷。出事之前拍的就沒幾張能用的,隻有寥寥幾張内衣照。
顧姐托着腮,林羽童把臉埋進手裡,看着空白的彙報PPT,兩人愁眉不展。
重新拍攝來不及了,隻能另想辦法。
林羽童刷着手機,想找找靈感。無意間看到一張經典油畫《大碗島的星期天下午》想出個辦法。
她把畫面放在顧姐眼前:“我們讓名畫裡的人穿上客戶的衣服,這不比模特有效果?”
顧姐眼珠轉了轉,覺得有點希望,抄起觸控筆畫圖。
手快,半個小時就搞好一張,放進PPT給客戶評判。
待到下午,客戶返來消息:很滿意,請繼續。
不知道陸思曉是否有助攻,但無論怎麼樣,都很感謝客戶,讓她們順利過關。
幾張圖片完成,已經到下班時間。
林羽童的手機“噌”冒出來一條消息:
【我要搬到你家】
不消說,又是葉恒祯。想起一出是一出,任性得像個孩子。多說兩句,勸他打消這個念頭。
【張:為什麼?】
【葉:我需要人照顧,全身疼】
【張:給你找個護工】
【葉:我為你受傷,你得對我負責】
林羽童隻想立即拉黑葉恒祯,這人還得寸進尺了。
【張:不用來我家,你什麼時候不舒服,什麼時候喊我,随叫随到】
【葉:這可是你說的】
“随叫随到”四個字讓林羽童頗為得意,話講得豪氣,像擺平一切的大姐大。
然而當天夜裡,她就後悔講出這四個字。
淩晨3點,房間漆黑,隻有空調指示燈亮着,像一顆星。
林羽童氣息平緩,睡得正香。
手機屏幕亮起,急促的鈴聲傳來,像在房間裡打了個雷。
一遍,兩遍,三遍,鈴聲不止不休。
一隻手從被子裡伸出來,在床頭櫃上摸索。
“喂,哪位?”她聲音含含糊糊,顯然還在夢裡。
“我後背疼,喘不上來氣。”
“那你他媽叫120。”
“你罵我?你說的随叫随到。”葉恒祯講話慢悠悠的,可每個字都長了手,啪啪啪抽了林羽童好幾個大嘴巴。
“行,我這就去。”挂斷電話,僵屍般從床上坐起。
如果之前對葉恒祯有九成喜歡,現在隻剩下兩成。
匆忙換好衣服,十幾分鐘後出現在葉恒祯家門口,給他打電話:“到了,開門。”
葉恒祯精神飽滿地打開門。
她兩隻手揉着眼睛,半個人還在睡夢裡,邁進門的時候被門檻絆到,差點跪到地上。
“你當心點,又不是第一次來,不用行這麼大禮。”
客廳燈未開,他坐在沙發上,一邊說話一邊握着遊戲手柄,屏幕的光照在沒有表情的臉上,讓人想起孤獨的孩子。
“你還疼嗎?”她清醒了幾分。
“不疼了。”
林羽童捂住臉,遮住不悅的表情:“你知道狼來了的故事嗎?”
“知道啊,前一秒還疼,你來了就不疼了。”他飛快摁着按鍵,看不出絲毫不适。
她五官垂下,憤怒得想甩他巴掌。手擡起來又放下,理智勸自己:與其生氣不如回家補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