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
“嗯···”葉恒祯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看着眼前的人,“你誰啊?”
“我馬上要出門,和你說下。”說完,扭頭離開,身姿搖曳。
葉恒祯一個激靈,瞪大眼睛,才發現林羽童畫着全妝,妖娆妩媚。一襲裹身吊帶裙,香肩半露,讓人浮想聯翩。
他顧不上穿衣服,隻套條内褲,就扯開大步奔過去。
就在林羽童馬上打開門的瞬間,他兩隻手撐在門闆,在身下攔住她:“你幹嘛去?”
林羽童拉起一邊脫落的吊帶:“出門看電影,不然去加班啊?”
“不許去!”葉恒祯往前進一步,身子幾乎抵着她。
“你管那麼寬啊?不許我有自己的生活?”林羽童靈巧地從兩臂的空隙鑽出來,還戳了葉恒祯的肋下。
他一發癢,胳膊就縮回去,她趁機溜出。
本可以坐在家裡等她回來,但葉恒祯才不會這麼老實。
從衣櫃拿出上衣和下裝,顧不上穿隻拎在手裡,全身上下隻有内褲和拖鞋,就這麼進了電梯,還好沒有别人進來,沒人看見就等于沒丢臉。
跑到樓下,眼看林羽童坐進專車。
他這樣也不好意思擠在一起,隻得跳進自己的車,在後面跟着她。
走到一半,專車司機跟林羽童說:“乘客,後面的車你認識嗎?跟了我們一路。”
跟了一路?自己得罪誰了被人跟蹤?
她不解地回頭看,是熟悉的車頭和車牌号。
定睛細瞧,葉恒祯在駕駛位上,一邊扶方向盤一邊穿衣服。
怕他有危險,告訴司機:“開慢點,不着急。不用管後面的車。”
葉恒祯沒來得及反應,還保持原來的速度。
一快一慢之間,他和林羽童對上眼神:一個驚詫,一個冷漠。
到了S市影城,她站在路邊等人。
“陳昱!這裡!”林羽童朝着一邊大力揮手。
葉恒祯把車停在一旁,還在車裡套褲子。隔着車窗,看到上次同她在機場的男人,頭發用發蠟梳得齊整,淺藍色牛津紡襯衫,一條深卡其褲。遠遠看去,兩人郎才女貌。
他第一次感到棋逢對手。後視鏡裡自己頭發亂糟糟,氣勢上就弱了一塊,不過後備箱有頂帽子,先戴上再說。
兩人有說有笑走進影院,卻聽見身後一聲:“姐,你幹嘛去?”
聽見這聲音,林羽童知道不妙了。
果然,葉恒祯大剌剌擋在兩人面前。他戴着頂棒球帽,穿着寬松條紋T恤和短褲,一副昂然的少年樣。
陳昱眯縫着眼,努力回想:“你是?機場載她的專車司機?”
“不不不,我是她弟弟。那天她沒說清楚,對吧姐?”葉恒祯伸出手,摟住林羽童肩膀,像親生姐弟般自然。
那隻手,像根刺一樣紮進陳昱眼裡。
陳昱盯着兩人的臉:“有點不像呢。”
林羽童甩開他的手,皮笑肉不笑:“我和陳昱看電影,弟弟你先回家吧。”
這下葉恒祯沒辦法了,他确實沒電影票,别說破壞兩人約會,檢票員那關就過不去。
幸好影城周邊總有幾個黃牛,電影開演在門口拿着票逢人就問:要票嗎、要票嗎?
在外面幹站着也不是辦法,葉恒祯向黃牛打聽:“這票看哪場電影的?”
“俄羅斯影展。今天都是看這個的。”黃牛掃了眼陸續進場的人。
葉恒祯沒還價,買了一張,竟比正常價格低三成。不管什麼位置,先進去再說。
電影放到一半,銀幕白亮亮的。趁着光亮,葉恒祯溜邊一排排看過去,走幾步就回頭,看看有沒有要找的人。有幾個觀衆看他這樣,眼裡嫌棄,暗罵沒素質。
終于趕在影廳管理員抓住他之前,找到林羽童和陳昱。
兩人坐在中間位置,好巧不巧,林羽童身邊剛好空出個位子。
葉恒祯想都沒想就坐下。
察覺身邊有人,林羽童用餘光瞥一眼,又是那個甩不掉的大燈泡。稍稍側身,不想看他。
他倒不客氣,趁着黑抓住牽起林羽童的手。
這人瘋了嗎?不攪黃自己的約會不算完是吧?狠掐他手心,卻不見放手。
不願再折騰,擔心陳昱看出怪異。
葉恒祯喜滋滋,注視林羽童,銀幕光灑在臉上,她神情專注。
這片子有什麼好?他也細細研究起來,希望和她同頻。
黑白的老片子,鏡頭總對着一個地方,講叽裡咕噜的俄語,沒抖機靈的台詞,沒抓馬的畫面,就連演員都透着上世紀的老氣。
葉恒祯直犯困,屏幕變暗,兩眼一黑睡過去了。
再睜開眼,手邊人早已離開,觀衆在稀稀拉拉散場。
沖到影院外,見到兩個人有說有笑,攥緊了拳。
“姐,你們在等車嗎?”葉恒祯冷不丁站在兩人身後,“我可以載你們。”
還沒等林羽童反應,陳昱扭過頭:“不用了,我們車馬上到了。”
這個我們,葉恒祯聽着刺耳。
“花那個冤枉錢幹嘛,我車還比較舒服。”
葉恒祯說完就拉着林羽童的手,往車的方向走。
陳昱心裡有火,早看出這男人和林羽童關系不尋常。可他一口一個姐姐,演姐弟情深的戲碼。以弟弟的名義,手說牽就牽,人說抱就抱。
自己也攔不住,男人,果然還是要臉皮厚一點。
“别了,你自己也有事情吧。”林羽童撥開他的手,故意講的大聲,好讓陳昱聽見。
陳昱瞬間明白,跟着幫腔:“對呀,弟弟你忙你的吧。”
弟弟也是你喊的?葉恒祯被他惹毛,動作變本加厲。
一手攬過林羽童的腰,硬推她往前走,附在耳邊說:“你不上車,我就當他面強吻你,徹底給你攪黃。”
林羽童狠狠瞪他一眼,一隻手掐他胳膊裡側的細肉。
葉恒祯雖疼,也隻是咬牙吸氣,手卻沒離開她的腰。
幹脆借坡下驢,林羽童在車前喊:“陳昱,來呀。”還沖他使眼色。
陳昱得了信号,急忙過去。林羽童打開車門,和他一起坐在後排。
副駕駛空着,葉恒祯自然不高興。咬着牙關,酸裡酸氣:“姐,我記得你暈車,坐前邊吧。”
“我還好。”她一邊說,一邊為陳昱系安全帶。
葉恒祯在後視鏡裡看到這幕,氣得把音響開到爆,車廂都被震得發顫。
陳昱禮尚往來,幫林羽童系好安全帶。湊近她耳邊,不知說了什麼,她捂住嘴,笑得停不下來。
“你們說什麼呢?”葉恒祯關掉了音響。
“沒什麼。”林羽童語氣如常,眼尾卻有笑紋。
葉恒祯氣急了,指甲都快摳爛方向盤:“接下來去哪?”
“S市博物館!”“S市博物館!”兩人異口同聲。
前面的談笑都是鋪墊,這默契給葉恒祯緻命一擊。
他垂下頭,眼角耷拉着,像條無家可歸的流浪狗。覺得自己被林羽童扔掉了,剛才的怒氣一下子卸掉,疲軟地像個行屍走肉。
一路上他面無表情,聽着後排兩個人叽叽喳喳讨論什麼“現實主義光譜”、“縫合了觀衆的主體性”、“鏡淵”、“精神拓撲學的展現”、“在不可呈現中呈現”諸如此類的詞。
每個字都能聽懂,但連起來就不像人話。他一邊開車一邊納悶,難道他們已經不想做人了?
如果說看電影隻是前菜,那逛博物館就給葉恒祯喂了滿滿一盆狗糧。
兩人在前面說個不停,随便指着一個文物就能扯出一大段典故,什麼年代、制式、工藝、審美觀。葉恒祯聽了一頭霧水,話都插不進去,隻能眼睜睜看着他們有說有笑,自己卻活成一個笑話。
雖然沮喪,但見到林羽童的另一面:博學多聞,神采奕奕。和家裡那個松弛、睡不醒、素面朝天的她,判若兩人。
想着想着,走得慢了,跟不上兩個人的腳步。看着他們和自己漸行漸遠,葉恒祯想到個下賤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