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晚風吹走身上細汗,女孩蹦蹦跳跳走在前頭,嘴裡叽叽喳喳,像隻小麻雀。
“啊啊!我愛上live house了!比聽演唱會爽多了!”
“左小老師演得可真好呀!跟錄音版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
“哎那個貝斯手好帥!他右手中指上有個紋身,好像是隻小鴿子,你們看到了沒?我也想去紋一個!”
“這女孩兒話也太密了……”陳立卿轉頭道,“你平常怎麼忍受的?”
左曉噗嗤一笑:“習慣就好。”
“難怪你最近脾氣好了不少,原來是被話痨給磨出來的。”
“曉曉北鼻,你把Eric微信發給我吧!”小話痨停下腳步,掏出手機,“他今天沒來真的好可惜呀!我錄了兩首,我要發給他。”
“不用。”左曉笑道,“他在上海要待兩周,正好能看到上海場。”
“啊!那我也想去看上海場!我們一起去上海好不好?”
她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陳立卿心想。
“我們去喝兩杯好不好?”莊靜好抓住左曉的手,使勁晃,“我現在超級無敵興奮,回去肯定睡不着!”
“仗着你哥不在,又要放飛自我了?”左曉發出靈魂拷問,“去喝酒跟你哥報備了嗎?萬一查崗怎麼辦?你家狗遛了嗎?”
莊靜好頓時洩了氣,小腦袋耷拉下來。忽然間福至心靈,兩眼放光道:
“你們去我家喝不就行啦?!”
兩人跟着莊靜好進了家門,小狗忽然蹿上來“汪”了兩聲,把陳立卿吓得連退幾步。
“哈哈,他叫小飛俠,不咬人!”莊靜好邊說邊給他們拿拖鞋,“你們先在沙發上坐會兒哦,等下我點的酒就到啦,我去給你們弄點飲料先……”
正說着,手機響了。
左曉轉頭對陳立卿比了個“噓”。接着,兩人站在門口,一起觀看莊靜好應對視頻查崗——是的,自從離家出走事件之後,來自她哥的語音查崗就升級為視頻查崗。
“看完啦,已經到家啦,剛到!”她開着後置攝像頭,慢慢往裡走,“先歇會兒,一會兒去遛小飛俠……小飛俠,過來,跟哥哥報個平安!真乖……好啦好啦,知道啦……”
“她每天都這樣?”陳立卿在左曉耳邊小聲問。
很快,莊靜好結束了查崗,拿來幾瓶冰飲料放在茶幾上。
陳立卿看了一眼,面無表情道:“我不喝碳酸飲料,有沒有别的。”
“有的有的。你想喝什麼?”
“……礦泉水吧。”
片刻後莊靜好拿來玻璃瓶裝礦泉水遞給他。陳立卿這會兒還真是渴了,擰開蓋子就往嘴裡灌,卻聽到:
“碳酸飲料殺精,所以你也不怎麼喝吧?”
“噗……”陳立卿沒憋住,一口水噴了出來,拍着胸口一頓猛咳。莊靜好手忙腳亂給他遞紙巾,左曉在一旁笑得渾身發抖。
“你哥平時這麼養生呢?”左曉止住笑,調侃道。
“嗯!”莊靜好一本正經介紹,“他從小就愛喝碳酸飲料,但自從中學時候知道這東西殺精,就很少喝了,隻偶爾喝一點。”
那你還給我喝?陳立卿瞪她。
“我要去遛狗啦!早點遛完,不耽誤一會兒喝酒,嘿嘿……”莊靜好道,“你們在這裡歇會兒,還是跟我一起呀?”
“一起呗!”左曉說着站起來,陳立卿也不情不願起身。
他今天累一天了。創業公司,很多事要親力親為,白天開了幾個會,還跑了趟天津,晚上趕回來陪兩個姑娘看演出,還要當人形盾牌,一會兒護這個,一會兒護那個,累死個人了!如果可以他才不想動呢,可獨自呆在别人家裡也不合适……
不想左曉忽然良心發現,道:“沒你的事,陳立卿你就在這呆着吧。”莊靜好愣了愣,跟風說:“對,我們兩個去遛就行啦,你就在家裡歇會兒吧。”
她們走了以後,陳立卿在一樓轉了轉。
剛才看演出時,三人各自喝了一杯雞尾酒,這會兒正是微醺狀态。他腦子裡胡思亂想,一會兒盤算這套别墅要多少錢,一會兒琢磨自己什麼時候也能買一套,把左曉接過去。中間還忍不住酸莊昱安:這小子怎麼搞的,居然在北京幹出一套别墅,公司都要上市了……
莊昱安在咖啡廳約談左曉那次之後,他找人調查了他。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沒什麼黑料:國内Top 2 大學本科畢業,畢業後創業,也沒查出坑蒙拐騙、偷稅漏稅行徑。私生活方面更是一片空白,要麼是像他一樣潔身自好,要麼就是某方面不太行……對,看那小子一副陰沉樣子,而且從小喝碳酸飲料,八成是那方面不行!
不過,關于莊昱安的家庭,倒是查出了一點東西。想到這裡,不禁有些唏噓:這兩兄妹一路走來,也是不容易……
陳立卿在沙發上躺下,眼皮越來越沉。
他是被冰醒的。左曉端着加了冰塊的威士忌,把杯底摁他臉上,生生給他弄醒了。睜開眼,隻見兩張好看的臉沖他竊笑,接着轉為大笑。
再次醒來是在第二天。
他聽見鳥叫聲,睜開眼,明晃晃的陽光打在視網膜上……天已經這麼亮了嗎?
頭有點暈,旋即意識到這是宿醉反應。昨晚他喝了很多酒,宿在了别人家裡。
身體有點熱,尤其左胸到腰腹,比其他地方更熱……
等等。
他偏頭望去,頓時整個身體被凍住了。
“啊!!!”
一聲短促而沉悶的驚叫擊穿冰層,他解了凍,連滾帶爬下了床,臉色慘白地看向床上的人。
她穿着吊帶睡裙,小貓般蜷縮着,一頭紅發卻張牙舞爪,在深藍色床單上像血般溢開。
陳立卿眼珠瞪得溜圓,蓦地擡起手,沖自己臉上甩了一巴掌。
痛!好痛……
所以現在不是做夢?
床上的人嘤咛一聲,緩緩睜開了眼。
片刻後,更尖銳也更持久的尖叫在房間裡炸開:
“啊啊啊啊啊啊……”
日上三竿。陳立卿與莊靜好對坐于長條形餐桌兩邊,左曉坐在一端主人位,主持大局。她正對着窗戶,眼前樹影搖曳,生機勃勃。兩邊的人卻是低眉垂眼,畏畏縮縮。
威嚴目光首先投向陳立卿:“你說她半夜爬上你的床?”
“對!”陳立卿攥緊了拳頭,咬牙道:“我趕走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又來了。”
“咝……”左曉感到棘手。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能偏袒任何一方。
轉頭看向莊靜好:“他說的你有印象嗎?”
“有一點……”她小臉通紅,“我喝多了,有事情問他……我記得他很兇,趕我走,我就走了……”
“我就說吧!”陳立卿仿佛沉冤得雪,激動地指着對面,朝左曉探出身子,“就是她自己跑過來的!她大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