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繁認識的林江雨和他是高中同學,不僅如此,兩人還坐了整整三年同桌。
隻不過這個同桌坐的并不太平。
林江雨是開學三天後才出現在講台上的,老師讓他自我介紹,這位林同學就開口了,卻隻說了六個字。
“林江雨。我坐哪?”
女老師努力維持着自己的端莊,指着後排僅剩的兩個空位反問他:“就兩個空位了,要不你選一個?”
于繁那會兒正低着頭在課本上塗鴉,聽到新同學簡短的六個字後,他哼了一聲,在心裡嘀咕:這麼拽還問坐哪兒!直接坐講台呗!
他自己沒意識到,剛剛那一聲哼有點兒過于放肆,導緻還在環顧教室的林江雨直接看了過來,之後這位叛逆的林同學幾不可察地牽了牽嘴角,直朝着于繁走去。
于繁隻覺得教室突然安靜了數秒,然後身邊的空位上就多了個人。
後來兩人互怼的時候于繁扯着嗓子問過林江雨,為什麼兩個空位偏偏挑他旁邊,林江雨告訴他,因為他那聲冷哼全班都聽得見。
于繁很崩潰,但他屬于自作自受,所以隻能憋回去。
林江雨坐下之後,才發現他這邊的課桌裡面已經被塞滿了畫,桌面上還有幹掉的五顔六色的顔料。他微微側頭瞟了一眼旁邊塗鴉這位,開口詢問:“同學,能把你的東西收一下麼?”
于繁沉浸在畫裡,沒聽見。
林江雨又叫了聲:“同學?”
這回于繁聽見了,但是他沒理。
此時已經是上課時間,安頓好新同學之後,老師就已經迅速進入狀态,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闆書已經寫滿了半個黑闆。
林江雨歎出一口氣,開始把課桌裡的畫一張一張往外拿,一邊拿還一邊品評:“畫的不錯呀,這是要考美院?這張一看就是前期畫的了,沒前面的好看。”
眼看旁邊桌面上的畫紙越累越高,于繁坐不住了。他瞄了一眼講台上還在奮筆疾書的老師,又轉頭看看自己将要被暴露的畫……他選擇暫時妥協……
于是他兩手一抄抱走了所有畫,然後極其不耐煩地轉過頭:“林同學,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話音落下,于繁總算是正眼看到了旁邊的林同學。
林江雨因為晚來了,校服還沒拿到手,他穿着自己的T恤,露出兩截精瘦結實的胳膊。大概是剛剛趕着過來報道,他鬓角的發絲裡有一些閃閃爍爍的細微汗珠。他在男生裡應該算是挺白的,所以加上運動的關系,此刻他的耳朵,鼻尖以及兩頰都微微泛着紅暈。
這邊是窗口的位置,于繁靠近窗,所以林江雨看向他時,整個人面向陽光。于繁就是看到了這樣的林江雨,呆住了。
有細微的風吹進來,帶來了一絲涼意,林江雨的頭發顫了顫。他覺得陽光依然刺眼,便擡起胳膊擋了擋。這個過程并不很長,而于繁始終沒有将頭轉回去。
所以林江雨又撤回手在于繁眼前晃了晃:“同學,認真聽課了。”
于繁猛地回神,扭頭便趴在桌子上繼續塗塗抹抹。
林江雨便盯着那個伏下的背影,默看了好一會兒。
到這裡其實都挺好,可某些秘密越是怕被發現,那麼隐藏秘密的行為就越會暴露更多。
于繁就是如此。
他忘了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自己和别的男生不一樣的,總之為此他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自我否定,再之後他就小心謹慎的僞裝了自己。
林江雨坐到他身邊的那一刻,于繁就知道完蛋了,起初他笃定自己隐藏的很好,還戲笑自己估計是被妖魔鬼怪下了蠱,就這麼一眼便生出的心思不作數。
可惜之後不久,于繁就意識到,他那麼長時間的辛苦僞裝,恐怕要在林江雨面前全部崩盤。
他害怕了,所以很長一段時間,于繁刻意不和林江雨說話,回話也是能簡短就盡量簡短。
兩人做着和平友善的同桌,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然而不知道具體從什麼時候起,這位林同學就開始頻繁跟自己作對。
于繁清楚記得,林江雨經常打完籃球一下場,就直接回教室坐下,炎炎烈日蒸發着汗水,蒸得于繁快要窒息。
還有一次地理課,于繁正埋頭苦畫,就聽見那位胖胖的地理老師用粗沉的嗓音喊了自己的名字。他從座位上彈起來,和老師大眼瞪小眼——老師在等他回答問題,于繁在等老師問問題。可他其實是沒聽見,老師已經問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