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業心理學家的測評自然很快。
顧南栀全程的回答出人意料,溫和到極緻,精神狀态非常好,甚至還伸出手腕配合抽血化驗。
鮮紅的血液從她的手腕攀爬出,鑽入透明的玻璃管内,像關住了洪水猛獸。顧南栀盯着前方,歎了一口氣,“你們要對我進行化驗嗎?”
衛明野看了一眼秦瑾明,會意道:“老師您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傷害你——”
“算了,那我承認,”顧南栀挽了耳邊的長發,面帶微笑,“就是我殺的盛祯軍。”
秦瑾明神色一凜,“你當天離開KTV後,可是直接回家了。那你要怎麼解釋爆炸的事情?”
“很簡單,”顧南栀循循善誘,如同面對着不理解的學生般耐心,“因為我早就把他殺了,然後把他的頭顱縫好。KTV裡的監控是錯的吧?所以你們看不見我的一舉一動,不知道我在哪裡。我為什麼知道盛辭燕會進來呢?因為我是盛祯軍的情婦,我知道盛家大少爺的蹤迹。至于我為什麼要殺盛祯軍,情婦吵架罷了。對了,你們是不是不知道KTV當天的歌?”
顧南栀很生澀地發出了幾個俄語音節,發現自己并不擅長,莞爾一笑,“我還是更喜歡我們Z國語,俄語根本不好聽。我在爆炸器裡放了音響,所以盛辭燕誤以為盛祯軍還活着。你們聽懂了嗎?”
他一言不發,俊朗的側臉繃成了線,他在手下劃出幾道橫線,不同的線索串聯在一起,詭異地達成了這個結論。
顧南栀要麼是兇手,要麼是幫兇,否則,怎麼可能知道這麼多?
顧南栀将手指反複撥動,身上黑色的長裙浮動,“我的筆記本上還有很多證據,你們恐怕來不及檢查了。我死後的存款,算了,你們有水嗎?”
她舔了舔說得幹澀的唇角,裂開的口紅紋在唇瓣處,像破碎的傷痕。
“給我倒杯熱水,先生們?”她笑道,如同即将赢得勝利般自傲。
警局,廁所隔間裡。盛辭燕擰開水龍頭,水流從他指尖肆意流淌。他的思緒順勢蔓延,擡頭時,清冷的目光觸及到了旁邊的人。
一位帶着口罩的男子正在旁邊打領帶,他的指尖靈巧地将領帶扣上脖子,食指反反複複擡起,卻笨拙地系不上。
盛辭燕冷眼旁觀,出聲道:“廁所裡還有人嗎?”
男子看向他,“沒有人,外面專案組很忙。”
盛辭燕聞言,轉身坐在洗漱台上。
黑色的風衣包裹着他近乎完美的身材,修長的雙腿半敲在空中。
盛辭燕勾手,像喚狗一樣娴熟,“過來,L。”
水流在他身後斷斷續續,盛辭燕的神情慵懶自在,嗓音配合着水流,在狹窄的屋内流淌。
L乖乖走過去,他将手靠在盛辭燕腰上,緊貼着他的腰身,笑道:“你要幫我打領帶嗎?男朋友。”
盛辭燕神色不變,指尖快速在領帶上翻疊,淡淡道:“公私分明,你聽不懂?如果你不能配合我,我可以向上級申請,給我換個隊友。”
他的手停在領帶的結扣上,L順勢按上。
盛辭燕的手還是很涼,握在手心如雪一般。L扣住揉在掌中替他溫暖,他将臉湊上去,鼻尖聞到了盛辭燕身上的香水味。
很輕,很寡淡,幾近神聖的幽香。
L神色閃爍,“你用了香水?”
盛辭燕抽出手,“你覺得是嗎?”
L也松開手,“應該不會吧。你想複合嗎?”
盛辭燕沉默幾秒,打量他後,跟着笑道:“你可以去死了。”
審訊室内,衛明野聽見顧南栀要喝水,主動對秦瑾明道:“秦隊,我去倒水。”
他從審訊室的旁邊拿了一個紙杯,殷勤地走出去。
熱水室在樓梯拐角,衛明野走進去,看見謝雲朝正在用保溫杯接熱水。
衛明野殷勤道:“謝局,你怎麼來了?我跟你說,我們專案組的嫌犯自己承認作案了。”
謝雲朝很意外,贊賞地點點頭,“這麼快?你們這次破案效率很高,照這個進度,瑾明過不了多久要升官了。”
衛明野嘿嘿一笑,紙杯裡的水緩緩升高,熱氣騰騰的煙霧模糊了視線,澄澈的透明水在水杯中搖晃。
他很興奮地摸着腦袋,“謝局,你說我什麼時候能當大隊長?我聽說你跟秦隊本來是一個警校裡出來的,現在升的都好高啊。”
謝雲朝将保溫杯擰好,矜貴的面上不掩溫和的笑意,“好好幹,以你的資質,肯定是能升上去的。”
衛明野眼前一亮,“謝謝局長,我一定會繼續努力的。”
衛明野開心地回到審訊室,盤算着升官發财的事情。秦瑾明還在進行提審。
秦瑾明詢問道:“你說你有辦法處理監控,那你和KTV老闆什麼關系?而且,你能把兩個監控畫面拼到一起,一定還有一個地方吧?來,你認不認識畫面上瘸腿的男人。”
衛明野把水杯放到桌子上,正色道:“對,你得詳細解釋。”
顧南栀哼着歌,抿唇咽下熱水,“我想起一件事情。”
她慢慢往椅子後面仰去,深黑色的長發散開,飄蕩在空中。
有一陣風吹到她的眼角,她張嘴,熱殘餘的水從口腔中溢出,燙紅了她的半邊側臉。
她喃喃道:“忘記約好的電影,他應該會等得不耐煩。”
她閉上眼睛,均勻地呼吸着,手指在桌上動了幾下。
秦瑾明皺眉道:“喂,顧女士!”
他直覺不對勁,衛明野困惑地看着他。秦瑾明将手放到女人肩上,搖晃後,顧南栀紋絲不動。
秦瑾明腦子裡閃過了一個念頭,将手指放到顧南栀的鼻尖上。
是很輕的風聲,不是呼吸聲。熱氣還氤氲在指尖,殘留的卻不是鮮活的生命。
顧南栀的面容很祥和,甚至帶着幾分遺憾的笑意,指尖握出的姿勢,是一個習慣性握住粉筆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