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畜生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
在鄧星光磕磕絆絆的叙述中,衆人逐漸拼湊出了事件的全貌。
那是在曾經根本無法想象的,類似人體實驗那般,完全抛棄身而為人的道德底線的一場實驗。
不知道多少人被誘騙或是綁架到一處戒備森嚴的建築裡,而後被推上手術台,注入不知名液體;或是被抽走些什麼,從血液到骨髓,從皮肉到器官,那些作惡者像孩子那樣,将玩具的各個部件摘下,又亂序安裝回去,最終,創造出一個又一個怪物。
實驗品們承受着饑餓,咒罵,高熱,疼痛,以及各種各樣的排異反應。
他們的哀嚎不會被聽見,求饒得不到回應,那群人隻會隔着鐵鍊或是門窗觀察他們,輕易地讨論他們的生死。
據說,這一切的幕後主使的目的,是想要研究末世後物種覺醒的天賦基因,以此來制作某種藥劑。
鄧星光抹了一把因情緒失控而溢出的眼淚,“我們這一批是被放棄的,他們不想處理屍體,說不要留無用的東西在實驗室裡,就讓人把我們帶到很遠的地方,然後丢給一個實力強大的異變體。”
空氣頓時陷入了一片沉默,隻餘車體行駛産生的微震感在證明時間并沒有停止。
良久,柯九辛一拳砸在方向盤上,沒忍住報了個粗口,“這群人真不是個東西!”
“所以,真的,真的很感謝你們,讓我……”
“鄧星光,”步景明突然打斷他,“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少年忙不疊點頭,“我一定知無不言!”
“你對江入年這個名字有沒有印象?”
鄧星光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很遺憾地搖頭道:“沒有,我知道的人裡沒有叫這個的。”
步景明神色不變,又從裡側衣兜裡拿出一張照片,“這樣的人,見過嗎?”
那是一張位于海邊的雙人合照,兩個人挨得很近,其中一個摟着另一個的肩膀,被摟着的人笑容燦爛。
鄧星光認得出來其中一個是眼前的人,想必要問的就是另一個。
可惜,他确實對這張臉沒有印象,他并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對這樣的結果,步景明并不意外,又将仍帶着溫度的照片妥帖地收在衣服裡。
那個稚氣尚在,染着栗色頭發,眼眸彎彎的少年,是步景明的愛人。
末日爆發前,剛上大學不久的倆人難得産生了一些矛盾,步景明一氣之下向老師報名了一個競賽,跑去了别的城市。
而後全國警報,步景明再也聯系不上江入年了,即便努力克服艱難險阻回到那所大學,也毫無所獲。
他甚至不知道對方究竟是活着,還是已經死去了。
于是,五年的時光,步景明全都用來在外奔波,無懼那些怪模怪樣兇惡可怖的異變體,他走過一寸又一寸土地,詢問一個又一個人。
盡管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消息也許會是最好的消息,但這始終如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刃,如腳下的鋼絲,讓步景明提着心,無論如何都落不到實處。
右肩處正在愈合的傷口傳遞着綿麻的癢意,步景明疲倦地合上了眼。
早知如此……早知……
這一路上沒再多什麼風浪,他們借助雷達的幫助,避開無意義的戰鬥,在太陽觸及山頭時,順利抵達了天明基地。
遠遠的,就能看到有人等在基地入口。
男人穿的一身簡單的白色長袖T恤和米色休閑褲,發尾微卷的金色頭發緊貼後頸,顯得有些騷氣。
發現有輛越野開過來的時候,本來百無聊賴靠在土牆上的男人頓時精神了,擡手朝他們揮了揮。
車輛停穩,步景明拉開車門,還沒落地,就先被拍了一巴掌在肩上。
“景明,好久不見!”
步景明不動聲色地把他的手抖下去,“向長霖,好久不見。”
“向哥,力道輕點啊,老大正好有傷在肩膀上呢。”
向長霖趕緊舉手,“對不住,我的我的,被啥傷了?一會兒讓基地的醫生給你看看。”
“小傷而已,沒那麼誇張。”
幾人從車上下來,向長霖看見還有個不認識的新面孔,“這位是?”
步景明簡單介紹了一下,隻說是他們來的路上救下來的,想到天明基地來讨生存,其餘一些别的隻字未提。
如果鄧星光願意,就讓他自己說吧。
這邊,鄧星光還有點惴惴不安,正想說些什麼讓眼前這個明顯有話語權的男人同意收留自己,卻見向長霖大手一揮,道:“小問題,我讓小王帶他去安頓一下就行。”
“都别在這杵着了,趕緊進來吧,車子我一會兒讓人挪進來就行。你們來的也正好,趕上飯點了,請你們吃頓好的!”
柯九辛也不跟他客氣,“有肉嗎?可饞死我了,好久沒吃了。”
向長霖爽朗一笑,“管夠,吃撐一個你不是問題。”
還有些懵的鄧星光被小王帶走了,步景明一行人則是跟着向長霖往專門給他們留的住處走去。
上次來天明,還是差不多一年前的事,和當時相比,這個依托一片小區建立起來的基地也有了不小的變化。
住民多了不少,臉上的神情也平和安詳,沒什麼苦大仇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