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了。
簡遼燃起身,手機恰好來電,他借故轉悠開。
電話另一頭,文帝度很有禮貌地問:“簡老師,你能不能來看我們最後一次排練?”
簡遼燃:“我正打算過去。”
文帝度一聽,松口氣:“竹意說你很忙,但我認為,賽前如果有你指點,我們會更有信心。”
“沈竹意是想我過去,還是不想我過去?”簡遼燃靠着牆,沒有喜怒表态。
沈竹意骨子裡是個頑固的人,這點簡遼燃比誰都清楚,所以他尊重創作者的态度。
文帝度似乎扭頭對旁邊的人問話,又在電話裡說:“簡老師,我們很需要你的指導。”
“你們還在學校?”
“不在,蒙伊巴給我們找了個平台,就在蒙伊巴住的地方隔壁。”文帝度又跟隊友交代了兩句,回頭說:“我讓老費去帶你。”
簡遼燃:“我在小酒館。”
門外,梅心樂還在猶豫應該跟着簡遼燃過去四組那兒,還是留在小酒館拍十一組。雨下得更大,他實在不想扛着機器,一路泥濘。
忽然雨裡鑽出一條影子,梅心樂拍到這條影子時候,影子頂頭那顆黃色腦袋特别紮眼。
“周斯餘滾出來!”
人影在雨水裡沖刷,聲音尖細又惱怒。
聽見動靜的人都出來了,周蓑雲鑽出門,冷冷盯着全身淌水的人。
“葉良生,你有話就跟我聊。”姜随擋在周蓑雲身前。
“我隻要周斯餘!”葉良生莫名其妙,歇斯底裡。
周蓑雲看梅心樂:“能把直播停了嗎?或者别拍?”
梅心樂硬着頭皮:“我不拍近景,就錄個影子。這時候轉開,導演和觀衆都會罵死我。”
周蓑雲:“謝謝。”
簡遼燃拉住他,說:“如果是倉袈村的人,最好交給節目組去處理。”
“他沖我來的。我處理不了再喊人。”
簡遼燃皺眉看他步入雨裡,走近葉良生。
葉良生惡鬼一般,仿佛要将眼前人吞了,慘烈地笑:“老子今天來就想告訴你,我要當着你的面去死。”
葉良生一直在汲取鏡頭的注意力,今天這麼一出也是為了将事情搞大。周蓑雲明知道他的意圖,可盯着他手裡那瓶塑料罐,心頭還是懸起來。
葉良生觀察着周蓑雲,這人好似被水一澆,澆去泥塑的肉身,露出天生無情的白骨。
周蓑雲的無動于衷徹底激怒了他,他舉起手裡瓶子,喊:“我真的會喝下去!”
“然後我抱着你的屍體痛哭,埋怨你那個死在外面不回家的男人,讓他永遠也不敢再滾回來。”周蓑雲握住他的手,還有手裡的瓶子,說:“程序上,我必須勸你放棄。我勸了,攝像機拍着,那就是證據。”
他說的是程序上,那麼實際上呢?
葉良生紅了眼。
“這樣一來,你也會被毀掉,你當不了明星了。我要死在你們的良心上,讓你們的人生因為我爛掉。”
葉良生掙紮着要舉起瓶子,手腕周蓑雲緊緊扣住。
周蓑雲忽然眉眼一彎,在雨水裡特别歡愉,說:“葉良生,你太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了。我和你的男人都不會因為這件事情爛掉,可能我們原本就爛掉了,不可能再爛。我和他不僅不會付出代價,還能站在你的墳墓上,聊點你的往事。你想聽什麼?”
“想聽你去死!”葉良生:“想聽他去死!”
周蓑雲忽然松開手,葉良生将瓶子舉到嘴邊,驟然爆發出野獸般的尖叫。
這是一記信号,周蓑雲笑意全收,抱住他滾下去,在院子裡的泥坑中撕扯。
簡遼燃壓住葉良生手腕,把瓶子踢開。葉良生發瘋地照周蓑雲臉上抓撓,姜随和許浚如上來幫忙,将人控制住。
梅心樂亂了,也沖上來,被周蓑雲一聲喝:“别過來!”
梅心樂想到要保護葉良生的臉,又後撤十幾步,鏡頭給到盤哨,眼神狂打信号燈。
盤哨睜大眼,半天擠出一句:“周斯餘是個好人。”
直播間觀衆——
[……發生了什麼事?周斯餘在救人還是在打人?]
[劃重點,那人手裡好像拿着農藥。]
[不是周斯餘和那個人打架嗎?]
[周斯餘打那個人?兩個人終于打起來了。]
[簡遼燃不可能也打人,兩名導師都在。我站周斯餘是在阻止那人ZS。]
[你們都被遛了,這是排練的一部分,一種全新的舞台概念。]
[我突然期待這組的表演。]
[可是我明明聽見什麼死不死的?]
[聽力十級。人家說的是,我想要試,周斯餘就說,試試就試試。]
[……]
……
人被壓住,姜随去通知村長過來,周蓑雲跑去撿牆角的瓶子,果然沒裝烈性的液體。葉良生鬧這麼一出,無非是想在鏡頭前爆發給網友看,順帶惡心他。
村長把醫生帶過來,醫生讓人将葉良生擡回家裡去。
村長對上葉良生也愁,對周蓑雲滿懷歉意:“給你添麻煩了。”
周蓑雲渾身是泥,用毛巾怎麼擦也擦不幹淨,索性放棄,問:“這是他第一回鬧死嗎?”
村長:“之前沒這麼癫。你們來了之後,他好像受了什麼刺激,天天尾随拍攝的人。”
簡遼燃看了一會兒,接過周蓑雲毛巾,給他整理抑制貼附近的泥水。
抑制貼已經揭邊了,周蓑雲老實下來,繼續問村長:“他家沒其他人?”
村長啊地拉長音,說:“他有個男朋友,三年前出去賺錢,就沒聯系上了。”
簡遼燃接着問:“既然想聯系上他男朋友,為什麼不出村去找?總有同鄉知道點消息吧。”
“他怕他屋裡東西壞了,又怕自己身體不好,出去找不到工作,還怕被對象瞧不起。”村長苦大仇深:“其實葉良生就是自尊心強,沒有勇氣出去闖,久而久之憋出病了。”
村長向他們表示歉意,保證找人看着葉良生,拍攝隊伍離開前都不準他再跑出來。
簡遼燃不贊同:“人是活的,不是動物,關在籠裡瘋得更快。”
村長:“你說的對,倉袈村尊重每個人。為今之計隻有我派人一天到晚跟着他。”
村長走開,周蓑雲伸手接回毛巾,看簡遼燃全身也是泥水,“葉良生是被我刺激到了。今天這事謝謝,然後……對不起。”
“對不起啥?”簡遼燃好笑:“跟你有毛關系。你這種要跟全世界算得明明白白的個性是有那麼點毛病。”
“你才有毛病。”周蓑雲看出簡遼燃這人拽歸拽,做人還是很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