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意蓄着半長不短的碎發，戴眼鏡，玉身卓立。周蓑雲收回目光，不接話。

沈竹意：“我主動和你說話了，你還不理我？”

周蓑雲覺得别扭，沈竹意以前不會這麼掏心窩似地說話。

“你有話就直說。”

“我是專程來謝謝你的。”沈竹意也放松地靠在他身側牆上，眼睛看向前頭的熱鬧。

“今天找我謝謝的人真多。”周蓑雲挽起笑。

沈竹意：“當初要不是我看到你報名《聲由心生》，我也不會想着報名。”

周蓑雲愣了一下，笑意從牙縫裡迸出來，說不上多好的心情。“你覺得我不夠資格參加，還是覺得自己很委屈？”

“都不是。”沈竹意視線落在前面，簡遼燃正給其他人簽名，龍飛鳳翥，筆尖快冒火。

他繼續說：“我不比你差，如果你能跑一百米，我應該向其他人證明，我能跑一千米。正如簡老師唱的那樣，我本身就璀璨，為什麼要因為你而不被看見？”

周蓑雲好整以暇看他：“我還以為你被養得像頭綿羊，被我爸圈在家裡與世無争呢。”

沈竹意：“裝的。本質的東西不可能改變，我也不想改變了。我還想感謝你在竹林裡給我上了一課，從那天起，我看清楚很多東西。如果一切重來，我認為我會在十六歲時假裝自己分化成一個Omega。”

“那樣你就可以一直霸占着不屬于你的東西。”周蓑雲說得很輕巧。

沈竹意也答得很輕巧：“我擁有過的就是屬于我的，一身的才藝沒人可以搶走，童年美好的愛和待遇也不會因為現在改變就消失。我很慶幸我在擁有了那些東西之後才被認出來。可是你呢？你有什麼？”

沈竹意轉頭盯着周蓑雲，沒說完後半句，笑了一下就走開了。

周蓑雲冷冷看他融入人群，被文帝度半擁着靠向簡遼燃，他們在索要簽名。

周蓑雲盯了一會兒，覺得特沒勁，他是改變不了時間，也改變不了沈竹意和周家的親情關系。命運無常，無能為力，這八個字最讓人難受了。

他邁出蒙巴伊的大院子，盤哨在外頭曬日頭，看見他出來，招呼：“你小子今天要走了，要不要去看一趟葉良生？”

周蓑雲換口氣，跟盤哨走一趟。

兩個人湊着一路聊天，盤哨說他不打算出去了，就折騰他那家小酒館，以後遊客多了，他能把後半輩子的養老錢都賺夠，以後他們就隔着屏幕見吧。

走到葉良生的宅子前，門落了鐵鎖。

盤哨問鄰居，回來告訴周蓑雲，葉良生昨夜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

周蓑雲是第二批離開倉袈村的人，十幾個人步行到山下，搭乘大巴去機場。

簡遼燃第一批走，早就飛回A市。

起飛前，周蓑雲刷手機，姜随拉了一個新群，裡面還有許浚如、鄧岱、鼓手步方期。

周蓑雲和大家打招呼，姜随見他上線，立刻私發他一個鍊接。

鍊接簡介還挺火爆——#擦幹淨你們的狗眼，杠狗滾遠點#

姜随發信息——你擁有一批狂戰士。

周蓑雲點開鍊接，初賽的演出畫面被截屏洩露出去，應該是間奏的時候，他沒有唱歌，也沒有彈琴，仰起頭聽節奏。

配文是——

看清楚周斯餘的耳鍊了嗎？去年國内三大設計師聯名出的限量款，有市無價的藝術品，找人鑒定過了，是真品（杠精自己去批發回來比較）。

加上之前的頂奢抑制貼，難道還不夠說明周斯餘根本不是網傳的那樣，窮得要去打劫死人的村霸嗎？網絡不是法外之地，不要開局一張圖，其他全靠編。我魚雖嫩，仍有我們守護！

這種被信任包裹的感覺很奇妙，周蓑雲頭一回遇到這麼多陌生人替他說話，立刻切換小号，一鍵三連，在評論區裡噼裡啪啦發了十幾條——

[頂起來讓更多人看到，朗朗乾坤，不允許有人冤枉周斯餘！]

[同守護我魚，嘴瓢怪滾開！]

[評論區支持周斯餘的一定都是長得好看，而且馬上要中彩票的神仙！]

……

上飛機前，周蓑雲不是在切小号狂點贊，就是在猛火攻擊留下惡評的網友。

直到這個鍊接忽然404，網頁彈出“作品未經相關部門的授權，無法發布”的提示語，周蓑雲這才撤出去，看微信。

他爸給他發了一段老長的語音。

周貫毅是一個沒什麼擔當的Apha，唯一強硬的地方用在管理失而複得的周蓑雲身上。

第一條語音——兒子啊，爸看到你參加比賽的視頻了。你參加比賽為什麼不告訴我？現在考試季，論文馬上要答辯了，不能分心啊。國内大學不行，爸還能給你申請國外的藝術大學，你終歸要走正道的路。就算你想參加，也不能騙我說去考察，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