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春風到底沒能去南江邊放煙花,鄧夏在場,她一整晚都頗為不自在,吐過一次之後,酒就徹底醒了。
跟大家散了以後,和宋攬一起去了程萬裡的家裡。
程萬裡家大業大,蒼南和雲港都有不少房産,她現在的房子還是成年時候家裡送的。
一進門,鄧春風就踢掉鞋子,襪子踩在光潔的地面上,率先把自己扔進了軟沙發裡。
“先卸妝,我的春風大人。”
鄧春風揮了揮手,看起來頗為軟弱無力。
“等會兒,十分鐘。”
“我先卸吧。”宋攬對着已經去冰箱拿零食啤酒的程萬裡道。
“好,宋宋,你卸完直接洗澡,睡衣還在老地方。”
等宋攬出來的時候,程萬裡已經敷上面膜,穿着睡衣給鄧春風卸妝了。
宋攬坐在兩人身側,給自己滴了兩滴眼藥水,眨巴着眼睛笑道:“你怎麼讓萬萬給你卸啊?”
鄧春風扯了下嘴唇,笑着:“怎麼啦?羨慕呀?”
程萬裡手上動作不停,沖宋攬開口:“行了,别貧了,老實交代吧,今天晚上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
宋攬應了,然後擡手摁了下遙控器,開了電視,想找個電視劇看。
鄧春風笑着:“宋攬,你一晚上如坐針氈的,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她支起一條腿,放松地靠在沙發上,語氣聽不出什麼所謂來:“就那麼回事呗,多年不見,久别重逢什麼的。”
“有沒有破鏡重圓?”鄧春風嬉笑着。
宋攬“嘶”了聲,還真裝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半晌,才逗着鄧春風:“你别說,徐綏這麼多年了,長得還真越來越帶勁了。”
鄧春風來了興緻,一個骨碌翻起身來,眼裡都好像冒着火光。
宋攬笑着,殘忍地打破鄧春風的八卦之心:“但你說的那個,真沒有。”
“嘁。”鄧春風的八卦神色消散了點,再度平躺在沙發上,任由程萬裡給自己清洗,幾秒鐘之後,她疑惑道,“我記得你說你是在接宋冰玉的時候見到徐綏的?”
“?”程萬裡也看了過來。
“......”宋攬按了下太陽穴,想起徐綏離開時候扔下的那句暗含挑釁的話,歎了口氣,“事情就麻煩在這裡。”
徐綏當初到底是因為什麼蠱惑了她的心智,讓她為了哄徐綏而把宋冰玉的名字說出去了?
現在挾侄子以令小姑是怎麼回事?
話音剛落,鄧春風的手機叮咚了聲。
“手機響了。”程萬裡提醒道。
鄧春風“奧”了一聲,動作略帶遲緩地把手機拿出來,像是馬上要看到什麼無期徒刑的判決書似的。
但在解鎖看到消息的一瞬間,鄧春風又陡然放松下來,語氣有些劫後餘生的意思。
“徐綏給我發消息了。”
宋攬換台的動作頓了下,才又繼續按着遙控闆,她像是一心要找到某個劇似的,但劃過了好幾個電視劇,都沒停留片刻。
鄧春風舉着手機,一字一句念着消息:“今天不好意思,飯局上有些失态了,提前走了,抱歉。”
她越念到最後,聲音越小,帶着疑惑:“這什麼意思啊?”
程萬裡默聲,沖鄧春風擠了擠眼。
宋攬舔了下唇角,半晌才低聲道:“誰說徐綏變化不大的。”
她微笑:“都學會跟别人道歉了。”
宋攬晚上睡在程萬裡家的客房,她們三人一回蒼南就經常見面,時常在這裡留宿,所以什麼東西都有,也不會認床。
但這天晚上,宋攬卻失眠了。
夜色朦胧,讓人的腦子也跟着轉得慢了點,宋攬罕見地放任自己胡思亂想,任由某個身影進入腦海。
徐綏站在窗邊望向她的眼神,她現在都還記得,像刻在腦子裡了一樣。
徐綏從來沒有那樣看過她,即便是在他最高傲自得的那年,即便是在初次交鋒的那天,他也沒這麼看過她。
充滿侵略性的冰涼眼神,像是要把人生拆入腹似的。
宋攬蜷縮着的身體動了下,将頭往被子裡埋了埋,把整個人掩起來。
因着剛剛回家聽見鄧春風念了徐綏的消息,鬼使神差的,她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徐綏的時候。
宋攬在高一下學期的時候常去圖書館借書,發現他們學校的圖書管理員耳朵有些問題,也不太能說得出話來。
後來她就自發地幫忙整理書籍,核對借閱書目,久而久之,跟管理員混熟了,知道她姓劉。
那是高二剛開學,某天下午的大課間,宋攬一進門,沖劉姨笑了下,就開始推着車往裡走。
高二每個班都有閱覽課,最少的時候,一天也會有一節在閱覽室的課,但又不是每個人都能聽從指揮,把看完後的書放在原位上,所以歸納書籍的任務一直很重。
她一路走一路歸位,走到最後一排時,宋攬正将一本呼蘭河傳往自傳體小說那一欄放,就聽見劉姨“啊啊”着。
宋攬知道,她這是着急了,在叫她。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這種狀況鮮少發生,于是她也顧不上手上的推車了,急步往前小跑着。
剛剛越過第一個書架時,宋攬瞧見了站在劉姨面前的男生。
這男生個子很高,身姿挺拔,雖然穿着校服,但卻根本壓不住他的驕矜傲然,他聞聲擡眼看過來的時候,眸子中全是漫不經心。
氣質不俗,長相也出衆。
劉姨扯着宋攬的胳膊,沖她一陣打手語。
但宋攬隻會點皮毛,劉姨動作又快又急,她眼花缭亂的,一臉茫然。
宋攬抓着劉姨的手,先是拍了拍,安撫着。
意思是我來了,放心。
劉姨“嗯嗯”地點着頭。
宋攬這才偏頭,卻正對上面前這男生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