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心裡替他難過:這位殿下是多久沒聽過笑話啊?這好笑嗎?
夜半,我坐在樹洞内向外望,外頭淅淅瀝瀝下起了細雨,吉王又昏睡了過去,額頭仍然有些發燙,好歹是沒有燒的那麽厲害了。
現在夜色濃重,敵人看不清我們的下落,待天色一亮,他們看清山谷下并沒有我們的屍體,定會滿山搜尋我們,所以無論如何,明天一早我們就必須轉移陣地。
由于久未進食加上體力透支,我兩眼發黑,隻能胡思亂想來維持清醒。北荒山的那晚,顯得那麽遠又那麽近,現在我的兩個隊友都不在身邊,隻有我自己,保護一個原已經死去的皇子。
好不容易,我熬到了晨曦透過雨幕,我又用昨天的法子輕輕搖晃了吉王,這次他醒轉的比上次快,神智看起來也恢復了少許。
「殿下,我們必須離開這裡,昨天的刺客或快或慢,一定會找到這兒來。」
他原本正欲反駁:「帶上我一個受了重傷的胖子不……」擡頭一看我的眼神,或許是想起昨天被我脫衣服的恐懼,改口說了聲:「好。」
由于實在撐不起吉王的體重,我找了根稍微粗壯的樹枝給他作為拐杖,自己攜上了武器和少許藥草,兩人沉默無言地離開了樹洞。
很快,我發現吉王本就蒼白的臉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每走幾步就開始大口喘氣,但他愣是一聲也沒有吭,一瘸一拐地跟在我身後。
我們一路走得不快,山路泥濘難行,雨雖停了,地面仍溼滑不堪。吉王撐着那根我找來的樹枝,沉重地踩在濕土上,每走幾步,就得微微停下喘息一下。
我回頭望他,原本福相的臉開始發青,嘴唇乾裂,豆大的汗珠順着鬓角滑下。
但他始終沒發出一聲抱怨,默默咬牙跟在我身後。
我們這樣走了一刻鐘,也許更久,我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原地繞圈。
「……等等。」他終于開口,聲音沙啞而微弱。
我停下腳步:「怎麽了?傷口疼?」
他搖了搖頭,氣息不穩地說:「不是……妳走這方向,沒目的吧?」
我一愣。
他垂着眼,靠在樹枝上,短暫歇了口氣後才繼續開口:「如果隻是想避人,應該選水源上遊、背風的高處。不然他們從山下往上搜,一眼就能看見我們走過的泥痕。」
我默不作聲。他又說:「這裡的山形……應該是香道遺路的支線。」
我轉頭看他:「你确定?」
他點點頭,喘了一口氣:「有水、有石階、有交叉道的岔口……過去常有香客來朝山,這類地點附近……可能有舊廟。」
他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喃喃自語。
我立刻調整方向,照他說的路線前行。不出一炷香,我果然看見前方樹林微微稀疏,石階斜斜露出泥土,一座伫立在荒草間的破廟隐約可見。
我迅速跑上前推開廟門,門上的木闆已經斷裂,廟中空無一人,但還算堪用。磚牆雖有裂縫,至少擋得了風雨;屋簷下還有些枯草與廢布可鋪墊。
我轉身跑回去,看到吉王站在原地搖晃了一下,幾乎要倒下。
我立刻上前架住他:「到了,就前面,再撐一下!」
他沒說話,隻是微微點了點頭,将重量交給我。我們一步步踏入破廟,終于暫時擺脫了追兵的陰影。
我放下他,替他靠好背後的柱子。他整個人像脫力一般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氣,虛弱地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