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容月将自己所知通通道出,像是積壓心底依舊,終于尋到了可以傾訴的人。
顧将軍名為顧熹炎,她的親生父母曾在豐翼軍主将葉将軍的麾下做事。她五歲那年,生父不幸戰亡邊關,不久後,生母亦病故。葉将軍見她孤苦無依,于是收她為徒。
姜竹星在旁聽得專注,心道原身也真是命途多舛。
提起顧熹炎的名字,東方容月忽然想起一樁傳言。
“顧副将與妻子常年住在邊關,她正是在邊關軍營出生的。聽說當時夫婦倆遇見一位遊方術士,稱她命中主火,八字卻有水,取名字最好帶火字。顧副将特意讓葉将軍替孩子起名,終得熹炎二字,寓意光明和希望。”
回憶起這些時,東方容月目光悠遠,唇邊不由自主的浮現些許笑意,似是想起什麼美好的時光。
葉将軍乃是燕安第一女将軍,駐守邊關多年,戰無不勝。其門下隻有兩名徒弟,顧熹炎作為她的關門弟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像師父一樣,守護燕安子民。
“她從小在邊關長大,十五歲正式上沙場,屢立戰功,十六歲封将,名震天下。”
東方容月蓦的轉向姜竹星,眸光灼灼,仿佛要從她臉上看出某人的影子。
“兩年前,是她第二次回洛陽,也是最後一次。邊關戰報八百裡加急将她召回,那年,突厥偷襲沙州城,來勢洶洶。”
東方容月皺緊眉頭,眼尾泛紅,良久,才接着道,“起初豐翼軍并無敗迹,然首戰告捷之後,再度出征卻不幸中伏,全軍厮殺至最後一刻,終将敵軍殲滅。豐翼軍三萬将士葬身沙場,屍骨無存。”
單單是旁聽,姜竹星都能想象出當時戰況的慘烈。另外,在東方容月的講述中,她還嗅到了一絲陰謀迹象。
豐翼軍明明占據上風,怎麼會突然中伏?
彼時,東方容月收斂心緒,緩緩起身。
“阿星,且随我來。”
聞言,姜竹星即刻跟在她身後,随之踏入主屋。
東方容月從箱子裡找出一隻小巧精緻的錦盒,小心翼翼的捧在手裡,可見珍視。
她打開盒子,隻見裡面是枚晶瑩剔透的玉璜,雕成羽翼的紋路,雙翼卻僅存一半。
“這是顧将軍唯一留下的東西。”
姜竹星盯着半枚玉璜,試圖激發原身回憶,但還是失敗了。
“為何隻有一半?”
東方容月回憶道,“顧将軍曾言,顧家尚有一長女,名顧朝盈。夫婦倆常年不在家,女兒獨自留在老家。顧朝盈三歲那年,家鄉遭流寇禍亂,老家的人又疏于照顧把人看丢了,顧家長女至今下落不明。”
自始至終,東方容月都在刻意留意姜竹星的神色變化,她與她推心置腹,知無不言,皆是為了能喚起哪怕隻言片語的記憶。可她卻沒能在姜竹星臉上看到想要的反應,心中不由升起一陣失落。
姜竹星原是打算提及往事,有助于了解劇情脈絡,沒準兒能恢複原身記憶。從頭聽到尾,腦海裡卻沒有閃過任何與記憶相關的畫面,隻是有些隐隐的頭疼。
看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後來呢?”
東方容月歎息一聲,“當時,郭副将率兵駐守軍營。戰事平息後,他卻辭官消失了,豐翼軍殘餘舊部皆解甲歸田。”
姜竹星總算弄明白為什麼當朝公主會出現在吉祥村,那位郭副将很可能是唯一幸存的知情人。
“所以,殿下是認為朝中有内鬼?想找到郭副将問清楚當年的真相。”
“葉将軍征戰多年,從無敗績。再加上門内兩位高徒,顧将軍和沈将軍,以及麾下副将、校尉,個個骁勇善戰,忠心耿耿,怎麼可能突然輕敵。”
整整兩年,她逐步掌控大理寺,私下培養暗衛營,明察暗訪,卻始終沒能找出那個所謂的内鬼。當年知曉内情的人都在邊關,朝中無人向外傳信。如果真有朝臣通/敵/叛/國,又是何時與外界互通消息的?此間種種,皆是謎團。
她也曾找到過幾名豐翼軍舊部,并無收獲。如今的線索隻剩下失蹤的郭副将,以及突然冒出來的江湖門派,朱雀樓。
蓦的,東方容月瞥見姜竹星眉眼間的憂色,停頓稍許,随即話鋒一轉,放柔了聲調。
“阿星不必擔憂,我不過是心裡話無處訴說,才與你講了這麼多。”
燈燭忽明忽滅,燭光掩映中,恰好映出二人相對的側影。
姜竹星忽而問道,“我真的那麼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