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這段姻緣沒成,老夫人惋惜。
終歸,兩人又分開太久,鬧了太多誤會,恩恩怨怨,愛恨情仇且不說,隻說長安如今長成,前後變化太大,她倒是沒覺悟,不自知,還像從前一般“二爺二爺”的叫着,頗有一種重逢的喜悅,更有種總算可以跟李椒挺直腰闆說話的揚眉吐氣,肆無忌憚,沒個避諱。
李椒卻不能夠了,踏入拔步床的那一刻,面對如此美麗純白的長安,他心裡有什麼深埋許久的東西,崩裂炸開,他再也不能用關心則亂來為之前的失禮做借口,隻覺得以後自己若不小心翼翼,循規蹈矩,便會唐突辱沒了那高潔的姑娘,這一刻他才知道所謂繁文缛節,是多麼的必要。
愛到極緻,是尊敬!
李椒堅決不肯坐,心中暗暗告誡自己,所有的失禮之舉,到方才為止,再不可得寸進尺。
“坐吧,免得我仰着頭看你這大高個兒累得慌。”長安招了招手,見他還傻站着,便急道:“若不是我腿腳不方便,這便下去拉你過來……唉……若不是我腿腳不方便,也不用卧床見你了。”長安有感而發,語氣一轉,傷心落淚。
李椒見了,簡直心疼死了,箭步上前,坐在床邊,握着長安的手,一個勁兒道歉,隻怨自己不好,要不是他,長安也不能殘廢。什麼規矩不規矩,唐突不唐突的,竟一下子抛到腦後,全忘了。
長安破涕為笑:“不坐不坐,這不是坐了?”真是個可愛的,大傻子。
李椒恍過神來,低頭一看,旋即也笑了,臉上紅暈難消。
長安任由李椒大手握着她的小手,仔細打量着李椒,年少有為,手握大權的國太守,身上的威嚴霸氣不言而喻,讓他的俊朗更具鋒芒銳利,帝國耀眼的新星,怎不令少女心馳神往。
長安按下澎湃的心潮,卻隻說李椒又長高了,也更結實,精壯了不少,一陣寒暄後,低頭小聲道:“還……恨我嗎?從前,有些話有些事我确實沒法兒和你說清楚道明白,你犯誤會,記恨我,我也能理解,但,我真的從來不曾騙過你。”
“我有什麼臉面恨你?都是我不好,一直以來,恨錯了你。”李椒淚流滿面,這半年來的悔恨一股腦傾瀉出來:“我該死,讓你傷心難過,又害你至此,受那麼多苦遭那麼多罪,我合該千刀萬剮,碎屍萬段,粉……”
“不……”長安花容失色,急忙捂住李椒的嘴,不想他那樣發毒咒。那些詞形容的表達的痛苦,她經受過,印象深刻,便是随着一字一句,也仿佛又經受了一遍,她一點也不想聽,她更不想李椒經受,哪怕僅僅是嘴上說說。
長安的眼淚,閃着星光,順着下巴滴落,卻笑着柔聲道:“我現在這樣是好事兒,我不覺得是受苦,你和花鐵鐵把我身上的封印震碎了,我才能長大,成為全新的我,我很開心的,你看我多好看多漂亮多美啊?!”長安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又給李椒輕輕拭去淚珠。
旋即又擡手在李椒鼻尖上點了一下,一臉惱怒,語帶責怪:“不過,你誤會我那陣兒,那麼恨我讨厭我,憎惡我鄙視我,總冷冰冰的,不給我好臉色,說話還夾槍帶棒,專紮我軟處,刺我心窩子,我是挺傷心難過的。以後,你不可以那樣對我。”
想起以前種種,比長安字字句句有過之無不及,李椒自責的心,疼得都要碎了,附身上前一把将長安緊緊抱在懷裡,“對不起對不起,不會了不會了,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那樣對你了,我以後百倍千倍對你好。”
長安從李椒懷裡出來,一臉“好吧,看在你誠心誠意的份兒上,我原諒你了,要是敢再犯,有你好看”的傲嬌樣子,看着李椒點點頭。
随即順勢趴回李椒懷裡,任由他抱着。李椒很是受用,誰知才剛緊緊摟住,長安忽得想起什麼,便忍不住又從李椒懷裡出來,仰頭盯着他問:“我一直有些奇怪,你那時候恨我厭惡我,卻為什麼對我又總是好一陣兒壞一陣兒的,我完全摸不着頭腦,隻覺得你跟有什麼大病似的。”
李椒感受着懷中香香軟軟的體感,低頭看着可人兒茫然懵懂的樣子,心裡簡直愛死了,不由勾起唇角,溫柔的哼哼淺笑。聽長安說完,下一刻便想起過往那段反複無常,“病”得不輕的日子,深深蹙起眉頭。
他不忍心責怪懷裡的人,說那是因為她老讓他吃飛醋。
彼時,他總被她惹得一肚子氣沒處撒,又怎麼會有好臉色?
可既然問了,今日說開,也好,從此他們再無隔閡,回到小時候在上郡青梅竹馬的美好時光。
李椒便順着思緒從上郡說起,當初他以為長安死在上郡,給她立了衣冠冢,舉家奉旨遷回京城,他偏留在上郡給她過完五七才走,都沒趕上父親李遠的封侯大典,因此他回京第一件事,就是被罰跪祠堂。
三年後,他與長安學宮重逢,便生了誤會,鬼使神差堅信,她是個小子,認定她在上郡是為了隐藏行蹤,竟故意在太守府男扮女裝做他婢女,又見她和堂邑夫如此要好,隻道當年所謂情分,根本是他一廂情願,癡心錯付,還被玩弄于鼓掌,奇恥大辱,怎叫他不恨?
李椒頓了頓,沒敢說後來因為長安太可愛了,他即便堅信她是個小子也忍不住喜歡,他以為自己有什麼怪癖,他不接受自己如此污穢,便更加難以面對長安,可是愛的太深,見不到想得慌,撕心裂肺,又恨的太烈,見到了恨得慌,嚼齒穿龈……他那段時間真的病了,有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