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時季青歲就提着早餐往學校走了,想着周末過後又要叽叽喳喳不停的孩子就不免有些頭疼。
季青歲已經在這條路上不知道走了多少年了,他看着太陽一點點變大,然後看見遠處學校門口标志性的大榕樹。
一抹黑色的身影在樹下站着,風不敢驚擾他隻微微地拂過他的衣角,他靜靜地盯着校門口不動,沉靜得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是一個很憂郁的人,季青歲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下出這樣的斷定。
愈走愈近,季青歲看見了這個男人,側臉淩厲,惹人的桃花眼微微發紅,鼻子直而挺,長發掩住男人的臉卻讓人看見了眼下紅色的痣,這莫名地給他平添了份脆弱,他的嘴巴微張着似是期待着什麼,季青歲不禁停下腳步想要仔細看清男人的面容。
風卻不讓季青歲看清男人,它糊住了季青歲的臉,讓他不得不眯着眼睛不讓灰塵進入。
嘩啦嘩啦的鐵皮聲伴着風聲讓他向周圍看去,一個不知從哪兒飛來的鐵皮正快速地朝地下的男人沖過去,季青歲的腦子還有沒有反應過來時就已經将男人拉到了自己身旁。
季青歲的豆漿灑在遠處的地上,散發出騰騰熱氣,藍色的鐵皮砸在樹下在發出不甘地鳴叫,“沒事吧?”他将拉着男人的手放下。
男人沒有回答,在季青歲放手的那一刻踉跄着栽倒在地上,他支撐地面的手臂微微發抖。
季青歲上前去扶男人,隻聽見男人顫抖的聲音帶着不可察覺的哭腔:“不可違啊,不可違。”
男人聲音細微,說着有些不正常的低吟,季青歲聽見了,他手一頓後拍了拍男人的肩。
季青歲遞給男人一包紙巾。
這人倒是很快恢複了神志,接過季青歲的紙巾輕聲道謝。
季青歲見男人沒有大礙便回頭進了學校,人總會有崩潰的時候嘛,不過到最後還是沒能看清那人的臉啊,可惜了。
季青歲是二年級的老師,學校統一的開學第一節課是班主任整頓紀律的,接着就是他的課。
季青歲來到班級後門口,班裡不出意料地嘈雜,他用出多年來練出的技能悄無聲息地走到了班級後面。
幾個看見老師的孩子們動作忙了起來試圖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後面一排的孩子卻沒有注意還在激動地說話。
“他們說陸許安沒有父母的。”
“好像也是啊,我和她同班過幾次都沒見她家裡人給她開家長會,好可憐哦。”
“哎。”小女孩模仿着大人去歎氣樣子有些滑稽。
季青歲咳了一聲,班級驟然安靜,老套的手法總能吓到孩子們啊,季青歲感歎。
季青歲走上講台說:“課堂不是聊天的地方,不要交頭接耳。”
一樣的話術震懾住了孩子們,而後他就開始讓孩子們依次上講台,将自己的周末生活分享出來。
他留意起了坐在第一排安靜的陸許安,印象中她從沒有犯過錯,成績一直是第一,下課也總是在位置上安靜地看書,是個很懂事的小朋友,隻是她的父親不怎麼關注她。
已經中午了,身為班主任的同事們去食堂吃飯了,隻有譚欣坐在位置上神在在的,季青歲進門笑了一聲,“譚老師不去吃飯?”
譚欣從座位上跳了一起來,“食堂的飯我早就吃膩了,今天中午不想吃了。”
季青歲将課本放在桌上,“點外賣啊。”
譚欣轉頭看季青歲,似是有些不可思議,“你也吃外賣?”
季青歲笑着點頭,“怎麼了?我這種三十多歲的不能吃外賣了?”
譚欣這才反應過來她太過激烈了,她搖了搖頭,“季老師不是養生達人嗎?上課用的保溫杯裡都是枸杞。”
季青歲拿起手機點外賣,“因為平時總熬夜,所以才想着補補的。”
譚欣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保溫杯,又看了看季青歲,她調笑出口:“哇,沒想到季老師和我一樣呢。”
季青歲沒接茬,他揮了揮剛點完外賣的手機,“排骨飯味道不大,吃嗎?”
“吃吃吃!”譚欣撲到季青歲旁邊說。
季青歲笑出聲,“一會兒我幫你拿。”
外賣很快就到了,季青歲将兩份排骨飯拿到辦公室,現在正是午休的時間,辦公室裡的老師都回到寝室休息,隻有譚欣這個小年輕精力旺盛的和他在辦公室。
季青歲悠閑地吃着剛點的外賣,辦公室門咚咚響了兩下,他和譚欣對視一眼,現在午休時間隻有是學生了。
“進吧。”季青歲喊道,聽見季青歲的聲音,譚欣将翹起來的腿收了回去,一副嚴肅的教師形象。
一個紮着蝴蝶結的女孩兒從門簾後鑽了過來,她小心翼翼地說:“老師?”
季青歲将飯盒移到一旁招了招手讓小女孩兒過來,“許安怎麼了?”他拉來一個靠椅讓女孩兒坐在上面。
“我想讓爸爸給我的文具盒送來,我放在家裡忘記帶來了。”她在椅子上低着頭不敢去看季青歲,像是怕他不同意,女孩兒連忙又加了一句:“我還發燒了,也可以來送點藥。”
季青歲怎麼可能不懂陸許安的心思,他摸了摸陸許安的頭,正常體溫,他輕聲問:“你想讓爸爸過來是不是?”
他不免有些心疼,在辦公室裡有不少班主任談論過這個女孩,家中母親去世,奶奶一直照顧她,父親不怎麼和她接觸,隻有一個秘書有對接一切事務,不知道這孩子是想了多久才敢來找班主任。
“嗯。”陸許安點點頭,大眼睛裡噙着眼淚,她縮在椅子裡望向季青歲,像窩在洞穴裡的兔子一般謹慎地露出一點點腦袋。
“那你知道爸爸的電話嗎?”季青歲問。
“我知道的!”陸許安連忙回答。
季青歲讓陸許安在辦公室坐着等他,他起身去外面打通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