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歲隻待了一天就踏上回家的路上，家離市區挺遠，但好的是就在本省，寒假都是回家的人，他在人堆裡走走停停，這才坐上了車。

小區就是個破舊的樓房，一個用水泥草率的築起來的門框就是大門，上面還有不知從哪兒粘上的菜葉，黑色的痕迹像是在石柱上往下流。

接着就是一棟棟破舊的大樓，樓梯側面沒有遮擋物，過道有什麼東西樓下都能看清。

街邊還有堆起來的垃圾，直到現在季青歲都不知道他們這裡到底有沒有物業，垃圾隻有堆滿才會有垃圾車來到，也沒有社區大樓之類的。

季青歲走到家裡樓下，一群大爺大媽坐在那兒曬太陽，看見有人經過他們眯起眼仔細盯着看，許久才反應過來，“你是季家的小子吧。”

季青歲笑了一聲，“是的。”

剛說完季青歲就看見那大媽皺起眉，原本沒有多少皺紋的臉上瞬間布滿，她的鄙夷從臉上多出來的皺紋上溢出來，是深深嵌在心裡的厭惡，她哼哼笑了一聲，“你爹媽讓你回來的啊？”

季青歲看清了大媽的表情，旁邊的大爺大媽們沒有說話，但都是一派的表情，他不是自讨沒趣的人，也明白自己實在讨人厭，他笑了一聲走上樓。

大媽轉過頭就和旁邊的老人說話，過道很空季青歲能清晰聽見大媽的聲音，“不是我說，他爹媽都不想認他這個兒子，他回來是做什麼？要是我攤上這樣的兒子，非要趕他走。”

“哎，人家不就這一個兒子。”

大媽輕蔑一笑，“人妖也是兒子？他家都斷後了！”

這樣的話季青歲不知道聽過多少次，幾年下來也該習慣了，但他還是有些喘不過來氣，腿越來越重，他上到了五樓。

季青歲舔了舔嘴唇，實在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敲門，他回家沒有通知任何人，因為免不了一頓辱罵，他受不起。

許久季青歲靠在旁邊的牆上，他手指摩挲，莫名地想要抽煙。

“站在門口幹什麼？你爹在家。”侯金花扯着嗓子說。

季青歲身子一抖，擡頭就看見了正在上樓的母親，他扯出笑，“以為家裡沒人。”

侯金花瞥了季青歲一眼，她拿着鑰匙開門，“樓下人和我說你回來了，怎麼沒打電話？”

門打開了，季青歲将手裡的禮物放進屋裡，“忙忘了。”

“你忙？做老師的有啥忙的？”侯金花換上鞋子，她在鞋櫃裡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個粉色拖鞋。

“老師也是忙的。”

侯金花明顯不想與季青歲說話，她拿着手上的菜就走進廚房。

面前的粉色拖鞋一點都不合腳，季青歲穿上後小了一個腳後跟，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孩兒穿過的。

客廳裡的季長遠在看電視，電視聲音放得很大，侯金花在廚房吼了一聲，“季長遠！電視給我關了！”

季長遠也不動彈，他靠在沙發上老神在在地繼續看電視。

季青歲這時也顧不得粉色拖鞋了，他連忙走過去把電視音量調小。

季長遠淡淡看了他一眼，“啥時候回來的。”

季青歲坐到季長遠旁邊說：“剛回來，我帶了腰部的按摩儀一會兒試試？”

“哦。”

季青歲這才起身走到廚房，廚房裡的侯金花扯着嗓子對着手機喊：“咋說？沒啊，歲歲回來了。”

侯金花年紀上來了，她總是不會用智能機，家裡放着的智能手機不用，現在就是拿着老年機，老年機對方的聲音響亮的傳出來：“想着歲歲不回來了，沒給他帶一份。”

侯金花笑了一聲，“不帶就不帶，他不要。”

季青歲坐在廚房外面的餐桌上聽，許久侯金花這才放下手機，“你舅媽說買了不知道啥外國蛋糕，沒給你帶。”

季青歲走進廚房，“沒事。”

侯金花開始擇菜，她動作麻利，“你站廚房幹嘛？出去待着，你又不會做飯。”

季青歲都離開家這麼長時間了，怎麼可能還不會做飯？隻是以前家裡寵着他，說男孩不用做飯，以後媳婦給你做，一旦他進廚房家裡人就把他轟走。

季青歲沒說話，他拿起案闆上的西紅柿，動作娴熟地操刀切菜，“早都會做飯，要不在外面怎麼活下來的？”

季青歲已經幾年沒回過家，侯金花也不知道這些，她用圍裙擦擦手，想要說，男孩子不讓做飯，但終究是一句話沒說，将擇過的菜都一股腦地放在案闆上。

兩人配合還算默契，熱油泛起香氣，客廳的電視聲又開始響起，伴着樓下的嘈雜聲，侯金花拿着鍋鏟走出廚房不得不大聲嚷嚷：“你想幹啥季長遠？電視聲音小點！”

季長遠終于有了動作，他坐起身懶洋洋的調小聲音。

終于晚上的飯做成了，桌上也就是幾道簡單的菜，季青歲炒的西紅柿炒雞蛋還有芹菜炒肉，其他的都是侯金花做的。

侯金花将饅頭放在一旁，“吃飯！”

說完也不管還在看電視季長遠，季青歲跟着侯金花坐下，這麼多年沒回家，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看了侯金花一眼。

侯金花沒變多少，臉上該是多少皺紋還是多少，她的眉頭也像是原來一樣總是上挑着，一臉的刻薄樣，頭上染成了棕色，卷成了羊毛卷。

“你姐要帶對象回來你知道不？”侯金花吃了口芹菜說。

“知道，還見過面了。”

這時候季長遠才過來吃飯，客廳的電視還沒有關，侯金花用力拍了拍桌子，桌子上的碗都随之一震，“電視你又不關，吃飯不好好吃！說話聽不見！”

季長遠還沒坐上凳子，他的話裡帶着不耐煩，“就這麼長時間開着電視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