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都醫科大學附屬第二醫院門診部——

學院辦有規定，學術型在讀博士需要定期參與臨床，元冬按慣例選擇在每周一來跟導師門診。

導師莊雁南習慣凡事親力親為，哪怕開常規檢查都要親自過問，更别提問診這種事了。

說是跟門診，大部分時候元冬的任務隻有一個，就是維持門診秩序——叫号以後患者沒進來她要出去看看人在不在，沒叫到号就進來的患者要請對方在外面稍候片刻。

隻有中午快十二點沒什麼人的時候，莊雁南才會讓她先問診，再來補充指點，然後趁着吃飯給她講一講上午有哪幾個病例比較特殊。

這個月稍微有一點不同，附二醫近期出了新規定，為了方便患者要大力支持網絡門診，于是要求所有醫生每周至少有一天開展網絡門診。

莊雁南時間很緊湊，根本不可能單獨空出一天時間，隻好趁着周一有學生在，順便給網絡門診也開了。

對于元冬，她還是放心的。元冬是規培結束才來讀博，有足夠的臨床經驗，而且她就在旁邊有問題随時可以來問。

于是，師生兩個一個在現實中滔滔不絕，另一個手指不停在鍵盤上敲擊。

來網絡門診的一般沒什麼危重病人，要麼是慢性病患者定期複查開單拿藥，要麼是壓根沒什麼大事就随口一問。

直到元冬看到那位名為朝嘉的患者發來的消息，她看了眼患者信息，女，年齡46歲，又一看主訴是視物模糊6月。

就在她準備詳細問下其他症狀的時候，看到對方那句“沒覺得有什麼誘因，也沒有眼紅眼痛、視物變形這些症狀”，突然覺得有些奇怪。

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呢？

好像不太專業，但誘因和陰性症狀又說得很詳細專業，有點像……

考試題目！

元冬終于知道怎麼形容這個問診内容了，就好像那種病例分析題，給出一個病例，要你書寫或者選擇相應的診斷、鑒别診斷乃至治療方案。

一旦開始往這方面聯想，她甚至覺得這個案例有些眼熟，無誘因下視物模糊6月餘，進行性加重，包括那些陰性症狀都似曾相識。

“哎呀，今天一天門診，明天下班還得幫陳主任去給本科生上課。”等待下一位患者進來的間隙，導師随口的幾句抱怨讓她恍然大悟。

這病例不是跟她昨天做的PPT裡的一模一樣嗎？

昨天下午她臨時接到導師通知，說要去給本科生上PBL，讓她找個糖尿病眼病的相關案例做個PPT。她趕工幹到晚上八點才結束，好好的周末徹底泡湯。

“……”一串點代表她此刻無語的心情。

名為“朝嘉”的患者繼續問：“醫生，我是不是沒救了？”

有那麼一瞬間，元冬懷疑這隻是一個巧合，畢竟這位患者的年齡不太像在校學生的，應該也沒有哪位學生蠢到來找要給自己上課的老師的門診。

就在她準備說一句抱歉，拿出專業素養繼續問，對面發出來的話讓她冷笑了一聲。

“醫生，雖然我才50歲，又是自由職業沒什麼錢，但您直說吧，我心裡有承受能力的。”

元冬看着患者基本信息裡的46歲，和屏幕上偌大的“50”兩個數字，簡直要被氣笑了。

以防真的誤傷無辜患者，她特意問道：“你是不是還有糖尿病，而且還有9年了？”

“神醫啊！”

這三個字一出，元冬徹底氣笑了，這不該來挂眼科，該去精神科看看腦子了。

左上角“莊雁南”幾個字那麼顯眼，現在的小朋友眼神好像不太行，這麼一想來挂眼科的門診好像也沒錯？

“同學，平台禁止回答醫學生相關問題，另外，PBL課請通過查閱書本及文獻尋找答案。”無奈敲下這一行字并發送之後，元冬突然有些好奇對面小朋友準備怎麼回答。

過了一會，對面仍然一言不發，她開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太嚴厲把小朋友吓到了。

她隻好繼續說：“下不為例，這次案例有哪些不懂可以說出來我給你講講。”

可惜直到系統提示“患者長時間未進行答複，問診即将自動結束”時，對面仍舊一言不發。

元冬心中難得湧現出些許愧疚，萬一對面真是因為求知若渴想用心準備，所以才來多渠道搜集資料，她不會傷害到大四小妹妹的求知心吧。

就是這小朋友眼神真得再練練，教務系統上都有授課老師的名字，她但凡注意一下也不會直接找到本人頭上。

“怎麼了，元冬，有什麼問題嗎？”莊雁南注意到自家學生很久沒有動作，特意問了一句。

“就是一個有點喜歡聊家常的患者，沒什麼問題。”元冬輕輕搖搖頭，止住了導師的探究欲。

想到自家導師年輕時曾罵哭剛上臨床的規培生的“光輝戰績”，為了小朋友們的心理健康考慮，她瞞住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