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操場,甯朝盈按照約定把手機交給兩位室友,讓她們先帶手機跑一圈,自己則坐到一旁看台高高的石階上。
随着工業化的進展,近些年華都的星空和她小時候記憶裡的樣子大相徑庭。在自然的黑夜中,人造光源喧賓奪主成為唯一的主角。
甯朝盈還記得小時候去小姥姥家,那裡說是華都郊區,其實已經和鄉鎮差不多了。
小姥姥家的屋頂有一片空地,專門用來秋收時曬玉米和花生。夏天時小姥姥會帶着她去房頂上乘涼,她是村裡的孩子王,白天帶着小夥伴在外野夠了,晚上總是很早就困。
那時候她不知道什麼是成長和分别,總對小姥姥說,她要把每一個朋友帶到這裡躺着看星星。
小姥姥在一旁笑着幫她搖蒲扇驅趕蚊蟲,慈祥地說:“等你長大把愛人帶回來,小姥姥給你們做好吃的。”
她不懂什麼是愛人,就問小姥姥。
小姥姥說:“就是你媽媽和媽咪的關系,你們對彼此心生喜歡,也做好了攜手一生的準備。”
少年的她嚷嚷着說:“那我有很多愛人,隔壁家的姐姐,前門的妹妹……”
她掰着指頭一個個仔細數着,漸漸在小姥姥的笑聲中睡去,隻記得小姥姥最後一句話是“你還小,等你長大就懂了”。
後來,小姥姥家那塊地方拆遷,她卻拒絕了媽咪在附近再買個小房子的邀請,和姥爺兩個人回到了遙遠的故鄉。
那裡離華都不算近,坐飛機要将近兩個小時,但那裡有一片不大的菜地和明亮的星星。可惜她近幾年事情繁多,隻能逢年過節回去多住幾天。
甯朝盈不明白為什麼突然無端想到小時候的事情,她擡頭看向已經幾乎瞧不見的星子,也許是很久沒有這麼安靜地看星星了。
“元冬——”她默默念着這個名字,好不容易被壓下去的情緒輕易就掀起驚濤駭浪。
離十五還有好久,天上隻有一輪彎彎的新月,遠不如操場的燈光亮眼,也比記憶中的皎潔月色遜色許多。
月亮還是那個月亮,但她不是小朋友了,曾經的豪言壯志如今隻覺得幼稚無比,也許再過幾年她回憶這個夜晚,也會覺得今夜的她在無病呻吟。
“回神啦,小朝盈!”柳秋玉拿着手機在她眼前用力晃了晃,“喏,我看配速可以了,就剩不到八百米,你想在這邊走走或者回宿舍都行。我和小語想再跑一圈走一圈,要一起嗎?”
“好,我溜達一會把公裡數刷到,一起回去吧。”甯朝盈接過手機,“謝啦秋秋。”
“不用客氣,那一會操場出口見。”柳秋玉稍微活動了一下身體,便向着在跑道邊等她的陶春語沖過去。
甯朝盈起身加入最外圈的散步大軍,耳機裡播放着音樂軟件随機推薦的外語歌。
運動的确有助于轉換心情,快走兩圈以後,她身上泛起一層薄薄的汗珠,但心裡不愉快的那部分好像遇水即溶,也随着汗液排出體外了。
由于晚飯吃得太早,同另外兩人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甯朝盈覺得胃裡空空。
她眨了眨眼,嘿嘿一笑,“我親愛的朋友們,值此良夜,我們何不幹點更有意義的事情?”
“嗯哼,比如?”柳秋玉挑眉看她,“甯愛卿,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甯朝盈配合她演戲,拱手行禮道:“啟禀陛下,臣聞校東南方有一街,名曰‘小吃街’,此地遊人如織,夜間熱鬧非凡,陛下何不微服私訪,讓此地百姓同沐陛下恩德。”
柳秋玉看向陶春語,“愛妃以為如何?”
“憑什麼她是大臣我是後妃,我要當權臣懂不懂?”
在陶春語不滿的嘟囔聲中,柳秋玉拍了拍她的手,“你是皇後行不行,你是朕的枕邊人,可比大臣什麼的親密多了。”
“這還差不多,咳咳——”陶春語挺直腰背,“臣妾對此地亦略有耳聞,私以為值得一去。”
沒給柳秋玉再開口的時間,甯朝盈搶先道:“準奏,擺駕小吃街!”
“不是,小朝盈,我才是皇帝,我還沒同意呢!”
甯朝盈搖頭晃腦地說:“我不管,少數服從多數,反正小語同意了捏。”
“那可未必哦,朝盈。”陶春語慢條斯理道,“如果秋秋執意反對,我是不會站在你這邊的。”
“好啊,你們兩個孤立我是不是?我要報複回來……”說着,三人打鬧成一團。
校門口,元冬注視着像連體嬰兒般湊在一起的三人,握緊了手中的棕色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