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冬沒有言語,隻是緩緩啟動車輛。夜色在視野中倒退,路邊高樓的霓虹燈斑駁成細碎的光點,像甯朝盈的心髒般一閃一閃地跳動。
甯朝盈舉了那束花很久,在她手臂因為保持一個動作太久而有些酸脹,眼中的點點星光也漸漸消散時,開車的人終于說話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對嗎?”元冬的聲音裡帶了些不自知的顫抖,盡管她曾有所猜測,但當猜想變為現實時,她仍然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
“我當然知道,我現在很清醒!”甯朝盈語氣急促,“我酒量很好的,這些對我來說隻是開胃菜。我沒有在說胡話,這也不是什麼氣話或者沖動之下亂說的。”
甯朝盈側轉過身,認真地看向元冬,“元冬,我喜歡你,想和你共度餘生的那種喜歡。我今年22歲了,我的一些同齡人馬上大學畢業要進入職場了,我是個有理智且可以獨立做決定的成年人。”
不能否認的一點是,剛聽到這段話的時候,元冬是覺得欣喜的。
可是喜悅的潮水退去以後,現實的礁石赤裸裸地屹立在岸邊——她是甯朝盈的師姐。
她已經27歲了,在她眼中,甯朝盈一直是個孩子的形象。
甯朝盈一直待在名為“學校”的象牙塔中,可能遇到的最大挫折是考試失利與課業壓力太大。她在想,很多時候她的包容也許是因為甯朝盈還小。
尤其是在實驗方面,沒有任何經驗的甯朝盈就像一抹白綢。在教導她的過程中,她也在這塊白色綢緞肆意塗抹,勾勒出她想要的形狀,然後一針一線細細繡好。
她喜歡這塊白綢,是因為白綢本身柔軟光滑,還是因為上面有她親手繡下的圖案?
而甯朝盈喜歡她,又是否是因為她是刺繡的人?
從她主動開口帶甯朝盈的那一刻起,也許就給她們關系的某種演變可能畫上了終止符。
元冬的道德感讓她無法接受“師妹”的告白,這是不正确的。
“朝盈,你聽我說——”元冬目視前方,神情嚴肅,仿佛在夜色中看到了潛藏的怪物,“你還小,應該找個同齡人,談一場陽光般熱烈的戀愛,而不是……”
“而不是什麼?”甯朝盈忍不住反問,“我跟你學習滿打滿算也就一個月,我如果是因為你是我師姐才喜歡你,那我看病會愛上醫生,上課會愛上老師。”
“元冬師姐,我很清楚你是我的師姐。我也很清楚,在我沒成為你的師妹時,你對我而言,已經是特殊的存在了!”
甯朝盈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還記得五月上旬,莊雁南老師在一個周二傍晚在眼科門診給本科生上課嗎?那天你去給莊老師送材料,我那時候就記住你了。然後我去蹲老闆門診的時候,你告訴我谷老師在病房,還聯系櫻枕師姐幫忙留意,我都記得。”
“你可以說我是個顔控,可以說我見色起意,這些我都認。因為我見到你的第一面就覺得,在喧嚷的就診患者中,你是那抹山巅的雪,後來我發現這捧雪願意為我化成春水。”
甯朝盈勉強笑道:“也許是我一廂情願,你隻是外冷内熱的性格。但是元冬,我确實因此喜歡上了你。”
“你……”元冬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她以為的小孩子結果說話條理清楚。
“可以把車在路邊停一下嗎?”甯朝盈說,“我記得這附近臨時停車不算違章。”
元冬照辦,車輛在路邊緩緩停下。
甯朝盈一鼓作氣,越過兩人中間的格擋,在元冬慌亂的視線中,吻上了她的唇。
冰涼如雪的唇吻上盛放的迎春,心甘情願融化為涓涓細流。唇齒交融間,元冬從一開始的抵抗與被動中逐漸适應,配合起甯朝盈的節奏。
“至少給我個機會吧,冬冬。”甯朝盈呼吸略帶急促地坐回去,可憐巴巴地看向元冬,“相處之後你覺得不合适,我們可以再商量。如果你不讨厭我的話,可以不要還沒開始便給我判決死刑嗎?”
元冬還在回味那個柔軟綿長的吻,她不得不承認,她有些眷戀這樣的感覺,坐在柔軟的雲朵上随風自由漂流的感覺。
“好,我們試試吧。”她給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但是這份感情我希望不要帶到實驗室。”
這樣,不管是否結束這段感情,至少她可以保護甯朝盈和自己不被其餘人議論。
元冬肯松口已經是莫大的驚喜了,甯朝盈懂得循序漸進,立刻說:“好,沒問題!那我以後在實驗室叫你‘師姐’,私下再叫你‘冬冬’。”
“那麼,請問元冬小姐——”甯朝盈拉長尾音,“請問你是否願意明天陪你的女朋友做一些愛人之間該做的事?”
元冬有些哭笑不得,“你不是明天要休息嗎,而且什麼是愛人之間該做的事?”
“首先,我要糾正你一點啊小姐,我要休息是我明天不想做實驗也不想去臨床幹活,不代表我要在床上躺一天嗷。”甯朝盈糾正道,“其次,難道你不想和我約會嗎?”
她手靠在窗邊支着頭側看元冬,“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現在連夜開車去任何地方,等看完明天的日升日落,再同星光一起回來。”
“下午吧,我上午要去趟實驗室。”元冬想了想,認為她應該對女朋友表達适當關心,“你明天上午可以多睡一會,然後我來找你吃午飯?”